馆驿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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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关于记忆的一些事情

    从各个方面的表现看,有着远超哥哥的社交沟通能力,脑子相对也灵光些的“狗蛋儿”,对于到外面闯荡的事情是丝毫不感兴趣的。

    他喜欢跟在父亲的身边,去鼓捣机械和车辆,摆弄那些沾满了油污的零配件。

    所以还在上学的时候,“狗蛋儿”每逢寒暑假的时候,就会跟着父亲高德兴出车,一方面能够开拓眼界见识一下世面,一方面做为父亲的帮手也方便学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狗蛋儿”看起来是比自己的哥哥“大军子”更有着主见,也更愿意主动去挑战一些事情。

    “大军子”有着迟来的对于家庭的叛逆。

    多年来的安稳认命换来的终究是在他成年后有能力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尽可能地使自己远离自己的原生家庭,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过每一天。

    “狗蛋儿”有着更早出现的对于人生认知的成熟。

    相较而言,“大军子”的心智成熟是要晚于自己的弟弟“狗蛋儿”的。

    一母同胞的兄弟,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若非是后天人为的干预所致,那就是天生的性格如此了。

    这点是为冯立所理解的。

    在同样的基因遗传下,完全一样的成长环境里,开出不一样的花,结出不一样的果,虽少见却是有着概率发生的事情。

    若是性别不同,因为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天性本就是不一样的,可能会更好地理解其在性格上出现的反差表现。

    但同为男孩子,兴趣爱好不同,性格也迥异,情况就会稍显复杂些。

    冯立是清楚大舅的育子之道的。

    简单总结一下的话,就是“无为而治”四个字。

    高德兴只会关注自己的儿子不要是一个心存恶念的坏人就好,至于那些被他视为是末端枝节的其它事情,只需顺其自然地发展好了。

    抓大放小,引领方向,不拘小节,粗放管理,以上就是高德兴施加在自己两个儿子身上的教育方针。

    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传统家庭的教育子女的日常缩影。

    高德兴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从懂事起就是这样一路经历过来的。

    从大舅父子三人呈现给冯立的各自在生活中的表现看,冯立对于自己祖辈之人的想法是有部分体会的。

    而在自己父母双亲的身上,他也似乎能找到些相似的情景。

    印象中,父亲是甚少对自己提起过往的。

    他对于爷爷和奶奶的表述因为是模糊不清的,让冯立很难从中勾勒出两个老人具体而完整的印象。

    虽然他在十一个月大的时候,就被从老家赶来探望的奶奶给抱回了老家抚育,但毕竟在老家满打满算只待了三年多就又被父母给接回了济南,幼时所残存下来的记忆是非常零碎的。

    如果用文字去对这些记忆进行记录,冯立估计即便是搜肠刮肚地整理,能够组成的也就是几千字而已。

    人类的记忆存储方式是很有些意思的。

    只有印象深刻的事情才会被认真地刻录在自己的头脑之中,从而成为今生很难忘却的记忆内容。

    而普遍发生的或是没有什么特点的事情,因为缺失了重要的记忆点就会被轻易地忽略掉,留不下什么痕迹。

    没有痕迹也就无从搜寻,时间一久之后,仿佛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即便你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在任何一日里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事情也不去想,但就是没法想起在过往的某日里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在有着关键特定条件的情况下,关于一件事情的发生经过,关于一个时间段的从始至终,存在一个人记忆中的内容可能会是完整的。

    但是在去除特定所指的条件,没有什么约定的情况下,因为时空的宽泛与浩瀚,每个人的记忆一定是做不到明确与清晰的。

    时间给到每个人的机会是公平的,不会因人们的财富高低身份贵贱健康与否而有什么差别,没有人会凭空多出一段他人所不能拥有的多余时间。

    受自身的精力和体力所限,一个人所识所知终究是有限的,顾及不到的事情肯定是远多于已经被掌握和认知的事情。

    任凭你是记忆力超群的人,可以对任何事做到过目不忘,在强大的时间力量面前,也是渺小到微不足道的。

    因为无人可以将自己度过的每个时间节点里的生活内容全部记录下来而不遗漏分毫,所以对于记忆的形容,人们从来都是愿意用“点滴”一词的,谁也不敢托大地将其换做“详尽”而在那里自鸣得意的。

    如果是有这样的人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了,你只需记住一条处置对应的原则即可,那就是快速地远离他,且越远越好。

    要是你不信邪,愿意义无反顾地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那么到最后你不变成疯子,也是会变成一个傻子。

    谓予不信,你尽可以去发掘那种在时间面前盲目自大的人,然后亲身体验一番与之相处之后的具体感受。

    相信这种经历一定会给你留下铭刻终生的记忆,让你在时间与记忆的海洋中沉浮而不知彼岸在何方。

    这些都表明了人类的记忆存储方式是很有些意思的,那么接下来所说的就是体现它的残酷之处了。

    本就是不会完整的记忆,会在某个时间点到来后,不可逆转地启动清除程序,由远及近地消除所有存在于你记忆中的内容,直至将所有的记忆内容归零消档。

    这个清除记忆的程序是以一种疾病做为外在表现的,而冯立却将其认定为是人类的一种自我安慰的方式罢了。

    面对这样恐怖的事情,躲无可躲之处,避无可避之法,只能是将其归为一种不可治愈的病症了。

    一旦将其做为一种不治之症来看待,就很容易地能安慰到大多数的人。

    人们总是会愿意将自己想象成为那个可以受到命运之神眷顾的“幸运儿”,以此来平复自己的紧张情绪,控制的自己的精神状态,不让悲伤逆流汇聚成河。

    即使是不幸罹患了这种疾病,也只会自认倒霉地接受,而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健康影响到身边的人,传染恐惧的情绪给他们。

    所以将一切恐怖的发生在人类身上的事情,统统地归类为或清楚明白其致病原理,或无法说明来龙去脉的疾病,绝对是屡试不爽地能应对一切质疑与流言的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