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归途可期
“妈,要‘谨言慎行’啊,给我留些面子好不好?”冯立被母亲揭到了自己的短处,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嗯!给你面子。你说,咱们现在这是到哪儿了,应该是快到了吧?”
对于曾经那些好笑的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事情却不以为意的高金香,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边敷衍着自己的儿子,一边通过窗户与遮光板的缝隙朝外面看着。
“您这是在看外面的有没有醒目可以指示地方的‘站牌’,或是显著的可以认知具体地方的标志物吗?”
冯立不理解为何母亲现在会专注地望向万米高空外的举动。
“你当我是第一次坐飞机吗?就连我的‘点点’都跟着我坐过好几次飞机了,净在这里瞎猜胡说的。”
高金香依然是看着窗户外面,头也不回地嗔怪着儿子。
“那您这是在看什么呢?”冯立伸出手为母亲打开了挡在小窗上的遮光板,也向前探出身体朝外面张望着。
“看到的都是云,地上的东西什么都看不见,咱们这是到哪儿了呢?”
冯立听见母亲这样的喃喃自语,不禁是摇摇头,抬头看了一眼悬垂在他们这一排座椅前方头顶处的屏幕,对母亲说道:“根据现在的航程,我们离着济南不远了。”
高金香闻听儿子这样的回答,就马上收回了投向外面的目光,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儿子,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不要因为我在琢磨这件事,你就胡诌一通地骗我啊?”
冯立抬手指了指前面机舱顶部的那个可以实时展现飞机航线和行程的屏幕,“喏!那里显示的呀!可不是我编的。”
高金香狐疑地看向那个屏幕,经过仔细地端详,确认了上面的所有信息后,慢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啊!”
“您可不是第一次坐飞机的人,怎么不知道这个情况呢?”
看着完全就是第一次注意到可以通过电子屏幕掌握飞机动态信息的母亲,冯立是感到有些诧异的。
“有晕车的人,就没有坐飞机会晕机的吗?”高金香诘问道。
冯立关切地问道:“妈,您会晕机?我怎么之前不知道呢?”
“这有什么好讲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我自己不去乱动,也就问题不大的。”
高金香话虽说的是不以为然的,但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会晕机的人,还是让冯立异常的担心起来。
“我们大可以这次选择坐高铁回来啊!也不至于让您这一路上会如此的难受啦!”
冯立很是自责于自己的粗心,竟然没有从母亲自登机后就安静的不同以往任何时候的异样表现中察觉到问题。
“事急从权,事急从权呀!”高金香眼圈有些泛红地将话连说了两遍,语气有些哽咽。
“事情不至于像您想的那样,大舅不会有事的。”其实冯立对于大舅高德兴此番重病入院的事情,心里也是没什么底气的。
“妈,飞机离着落地还有段时间,您再靠着休息一下吧。您啊放宽心就好,等咱们娘俩今天回到济阳也就清楚情况是怎样了,现在这样胡思乱想的只会是自寻烦恼罢了。”
“嗯!也只能是这样来安慰自己了,还能怎么办呢?”说着话,高金香在伸手抹擦了两下流出眼角的泪水之后,就慢慢地将头侧靠在椅背上复又小寐起来。
看着渐渐又睡着了的母亲,冯立沉默了。
他忽然发现对于母亲,自己是有很多地方并不熟悉的。
小时候是因为自己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去理解母亲,还有些情有可原的。
那么在自己长大成年之后,怎么情况还是过往的样子,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对于母亲,冯立承认在体会母亲的心意,了解她的方面是没有做好的。
做为血浓于水的至亲母子,居然是存在着隔阂的。
这种情况令冯立感到非常的沮丧与难过。
或许与母亲相伴走过几十年风雨的父亲,才是最为了解母亲的那个人吧?
嗯!可能情况还不尽然是这样的。
已经故去多年的姥姥,以及在更早些年间就去世的姥爷,他们也是了解母亲的人。
冯立想到这里时,心中莫名地痛了一下。
因为他猛地意识到,这个世上疼爱母亲的年长于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现如今就连年龄虽小于母亲,但年纪同她却是最为接近的大舅也由于重病缠身而变得危在旦夕,就更是让人为之唏嘘感叹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母亲在自己的那个时代里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随着岁月无情地远逝而去,母亲以及她的过往也终将会被湮灭在其中。
这是一种无奈的必然,却让睿智的冯立短暂地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为母亲所经历的这一切,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心痛。
必须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母亲,让她的记忆永远留在自己的生活里,把从母亲而始的家族命运之根留住,让从自己而启的后人们也能从祖辈的生命历程里获得领悟人生真谛的能量。
冯立在心中做了这样的决定时,也暗自下了为此不惜排除一切困难的决心。
时光荏苒变迁,那些曾经熟悉的事物已大多变了模样,或多或少给冯立带来了不变,也给他的记忆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这是冯立这个刚刚步入不惑之年的人都能遇到的事情,更何况那些在母亲的记忆中更为久远的事物又会发生怎样的不可预料之变,由此生出怎样的却之不舍而为之奈何的冲击之感和惋惜之情呢?
可一想到能通过对记忆内容的重新梳分整理,帮助母亲修复渐已模糊的零星记忆碎片,串联起她的人生历程,结合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那些对于过往的回忆,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包含冯、高两家的家族史,冯立就觉得自己的心中是一片的热血沸腾,对于那可能而至的困难也多了一份面对的从容。
这是件必须要马上开始的重要事情。
让一切都从他们母子二人这次回家的旅程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