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禁之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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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道观日常

    “好了没?好了就先过来吃饭。”

    因为凉州的缘故,今天的早饭便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凑合了,孙道长和圆寂席地而坐,两人屁股底下各垫有一个蒲团,手里端着碗粥,面前摆着一盘腌菜,腌菜一跳一跳被码放的整整齐齐。

    圆寂也给凉州盛了一碗,直愣愣的怼了过来,有些脱力的凉州只能双手接过,紧接着便毫无形象的连喝了四大碗,差点没将孙道长的脸给喝绿了。

    临走前他还在不停地摇着头小声嘀咕着:“赔了赔了,这下可赔大发了,当初怎么就好面子嘴硬,没将礼金收下呢?哎......”

    凉州吃饱了饭,手脚发软的他又靠着台阶休息了一会,直到身上终于恢复些气力,而就在这时,只见圆寂一手拿着抹布,另一手夹着扫帚便走了过来,随后一股脑全都塞到了凉州的怀里,并示意让他跟过来。

    两人来到殿前广场正中心,圆寂手拿扫帚一挥,将整个广场对半划分成两片区域,指了指右侧的区域说道:

    “这一半今后由你来负责打扫。”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开始今天的打扫工作,凉州傻眼了,呆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扫帚和抹布。

    “竟然还要干活?!”

    “唰唰—”

    没过一会,墙院内响起阵阵扫地的声响。

    吃饱睡足的墨亭看到凉州在扫地后,当即起身跑了过来,看着不断挥舞的扫帚,仿佛是引动了它体内的某种狩猎天赋。

    它匍匐在地面上,瞪大湛蓝色的眼眸,瞳孔缩成了细细的一条缝,紧盯着扫帚的轨迹路线,运用矫健的身形不断追逐着晃动不停的扫帚。

    它已将凉州手掌的扫帚假象成了某种猎物,时不时的还会跳上去踩在扫帚面上,发动“凶狠”地喵爪攻击,严重拖延了凉州的打扫进程。

    “阿墨,快从扫帚上下来。”

    凉州将趴在扫帚上又啃又咬的墨亭又一次的赶了下去,但很快它又会卷土重来,既然好说歹说也不听,又不忍心真的驱赶走它,索性便和墨亭开心的玩了起来,用扫帚不断逗弄着它,在广场上跑来跑去。

    谁料,旁边认真打扫的圆寂淡淡的说了一句话,顿时让这两个家伙行为马上收敛了许多,并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专心扫地。

    “干不完活,中午可没饭吃,打扫不干净同样也没饭吃。”

    “......”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凉州将山风吹进来的枯枝烂叶还有地面上浮土扫成一小堆,墨亭跟在他身后,嘴里叼着一片落叶,像模像样的也扔在那里,经过这一人一猫的艰苦奋斗,终于在中午开饭前成功打扫完毕,而且还富余很多时间,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整个中午的这段时间都比较闲,因为平常这个时候的日头会比较大,圆寂一般也不会在这段时间给自己安排工作,上午打扫完道观后就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去看会书,中午做完饭叫师傅起床一起吃,饭后睡个午觉,下午再继续忙活道观里的事情,像是整理整理书籍啦,或者擦拭一下家具香炉,打理一下供台什么的,反正每一天都过得十分充实。

    至于他的师傅,在圆寂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非常疲懒、邋里邋遢、不务正业的人,非特殊情况下,他是绝不会起来吃早饭的,而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中午吃完饭后要么不是在院内晒太阳、看书,就要么出门到山下走一圈,在晚饭前肯定能回来,道观内的事务几乎从不插手,招待香客之类的活计,全都交给了自己的徒弟,虽然和徒弟约定做饭这件事两人轮流着来,可慢慢的却变成了圆寂的专职工作,还美其名曰自己做的饭没徒弟好吃,就不自取其辱了。

    凉州坐在屋檐阴凉处,背后靠在廊柱上休息,墨亭陪伴着他蹲坐在一旁,凉州撇着头看向大殿里面摆放的神像,神像的名讳被道家称为天君,是一位慈眉善目,身穿道袍,头戴莲花观,手拿青丝拂尘盘坐在莲花上的老爷爷,几乎世上的每一个道观供奉的都是这位神祇。

    正当他看得入神,这时圆寂走了过来,伸手递给他一本书,再看他怀里还有另外一本,应该是他自己要看的,凉州下意识的就将递在半空中的书接了过来。

    “给你,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书。”

    说罢他便找了个阴凉的位置靠在柱子上翻看起来。

    此时的院子里静悄悄地,刚打扫完的地面上洒满了金辉,山间的微风带来缥缈的桃木花香,轻盈的飞鸟在耳边轻声呼唤,不远处又传来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

    当凉州回过神,手指轻轻抚过书的封面,慢慢的念出了上面的书名:

    “《回光清心经》。”

    回光?和道观同名同字呢,清心经和孙道长以前传授的清心咒难道是有什么关联吗?

    从他出生一直到现在,凉州之所以还是凉州,是多亏了道长教授的那十几句清心咒,帮他抵挡了无数次的阴气入体,记忆同化,不然他早就变成了一个满嘴胡言乱语、人面兽心的疯子。

    仅仅的十几句道家经文,都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何况这整本书!这让他突然对手里的这本《回光清心经》燃起了浓厚兴趣。

    “说不定这就是治病的良方!”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墨亭小巧的身形也跳到凉州的肩膀上打算和他一起看,凉州上下仔细的扫视了一眼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嗯!完全看不懂啊!”

    “喵!(我也看不懂!)”

    书中的内容着实晦涩难懂,将一堆凉州原本认识的字连在了一起,就变成了一段谁也看不懂的句子,再加上道观里面的藏书中常会出现一些生僻难懂的古字,就更是让凉州看的头昏脑涨。

    那复杂的字体结构,宛若迷宫般的线条组合,凉州真心搞不懂,那些当初发明这些字的人,到底是何居心?

    凉州悄悄朝旁边瞄了一眼,看见圆寂专心致志读书的模样,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也装做一副可以看懂的样子,一页一页地翻起书,翻来覆去也只是看了好几遍书中黑白的墨色插图。

    而最令人悲伤的是,就算插图他也没看懂,一个个看起来如同鬼画符般,最后他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头上顶着墨亭,怀里夹着书,打算先回房间休息一会,等吃午饭的时候再出来。

    可没想到他刚一起站起身,道观外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听到声音后,圆寂将书本放进怀中,仔细整理好身上衣衫,直到他觉得没有一丝瑕疵后,这才起身去开门。

    至于为什么一个道观要在大白天关门?其实原因并没有多复杂,仅仅是因为在不是那么重要的日子里,很少会有人愿意来爬山上香,城里同样也有寺庙,又何必到这里苦求?

    而且山顶上的风比较大,如果一直敞开着门,过不了多长时间,院里就会堆满了枯枝烂叶,打扫起来实在费劲,所以在平时都会关着门,等到重要的日子来临,香客增多后再全天打开。

    这可不是圆寂想要偷懒,这可是从师傅的师傅的师傅那辈传下来的“老规矩”,他只不过是尊重传统,继而传承下去罢了。

    “吱嘎—”

    大门打开,门外是一对上了岁数的母子俩,岁近中年的男子搀扶着自己年迈的母亲,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迈过门槛,在圆寂的带领下朝着大殿方向走去。

    老妇人白发苍苍梳理的一丝不苟,脸上虽有皱纹但面色红润,白里透红,并不会像儿子担心的那么孱弱,但她仍然很喜欢被自己儿子精心呵护、小心搀扶的感觉,便紧紧拉着儿子的手臂,眉眼弯弯,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圆寂在侧前方引路,他的表情庄重肃穆,目不斜视,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正经”模样,可他却顶着一副仍显稚嫩的脸庞,两者加在一起,一股浓郁的违和感扑面而来,他越是这幅模样,看的凉州心里就越是别扭。

    “嘶......”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他有些不顺眼。”他喃喃自语道。

    “喵喵?喵喵喵!(他人挺好的,还给我小鱼干呢。)”墨亭低下头,看着凉州的鼻尖。

    随着几人向大殿走去,母子二人很快便发现了站在房檐下面的凉州,眼神中略带诧异,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来上香的香客很少,他们每次来几乎都遇不到其他人。

    又见凉州没有穿道袍,便没有太放在心上,男子随即转移视线专心看着脚下的路,那位老人家倒是和蔼的对凉州笑了笑。

    “糟了!!”

    看到这笑容,凉州顿感大事不妙,浑身汗毛直立,拔腿就要逃跑。

    可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见那老妇人笑着笑着,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瞳孔瞬间放到最大,两眼无神,直勾勾的盯着凉州,就当她要松开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朝着凉州冲过来之前,一道不算高大的身影一闪而现,并正好挡在了老妇人和凉州的中间。

    “温施主,多日未见,近来身体可好啊!”

    孙道长的声音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力量,身旁清醒的人可能还未曾察觉,但这声音落在老妇人的耳边,却犹如当头喝棒,振聋发聩,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脑海清明。

    她迟疑地眨眨眼睛,目光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孙道长,显然已经记不得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圆寂诧异的打量着自己的师傅,平日里他很少会专门出来接待香客,一般都在床上睡懒觉,或是在院内躺椅上晒着太阳看书,今天怎么会变得如此积极?显然他也没有发现老妇人的异常表现。

    “温施主,近来可好?”

    “母亲,孙道长在和您说话呢。”见自己的母亲许久未开口,儿子便温和开口提醒道。

    “啊!还好,还好!多谢道长挂念!您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平日里上香见您一面可真是不容易。”

    孙道长也没觉得老妇人话里有话,而是继续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日头正好,便想着出来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没想正好遇到贵客登门,当然要亲自迎接!”

    “您说哪里话!多谢道长招待了!”

    正当两位老人聊的正起兴,却见孙道长一只手背在身后,飞快的摆着手,示意身后的凉州赶紧先回后殿去,凉州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蹑手蹑脚地钻进了侧门,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心中暗道:“好险!”

    在孙道长亲自操持下,母子二人走入大殿,面对天君的塑像跪了下来,虔诚的烧香许愿,待全部的仪式结束后,老人家在儿子的搀扶下亲手往功德箱内放入了一点香火钱,圆寂作揖道谢,说了一大堆的吉祥话,围绕的中心思想就是“谢谢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功德无量”之类的,随后孙道长请二位到会客厅稍坐,让徒弟端来了道观自制的桃花糕请两位施主品尝。

    前前后后好好忙活了好一通后,才将这位老施主送离道馆。

    “哎......”

    “天道无常,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温施主也已时日无多......”

    孙道长看着母子二人离去的背影,轻抚胡须,颔首摇头,不禁伤感的唏嘘起来。

    “师傅,这是你卜算出来的结果吗?怪不得今天竟然亲自出来迎接。”

    “只是没想到像温施主这样的善人,这么早就要......”

    圆寂叹出一口气,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悲伤了起来,这位温施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道观上香,捐赠一些香火钱,相处久了难免会产生感情。

    “算?不,我是看出来的。”

    圆寂面露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师傅,“看”怎么看的?但孙道长似乎并没打算要解释什么,挥动着宽大的袖袍,摆了摆手,身姿缥缈朝着门外走去,头也不会的说道:

    “我要下山一趟,晚上就会回来,晚饭你们先吃,不用等我,将剩饭放在锅里温着便好,下午记得带魅儿去摘桃花。”

    “切记!勿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