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被风吹散。

    陆景走过来的时候，姬子素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因为孩子们都在：哈尔、唐娜、大卫......以及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孩子，他们有的来自班西，有的来自雅利安，有的来自锡安。

    他们围绕着少年静静驻足，嘴角含笑，眸光空洞。

    随即，姬子素意识到他们只是投影，是孩子们具象化的灵魂。

    他们已经死了。

    下一刻，投影纷纷消弭，化作漫天流光飞舞着投入陆景体内。

    “他们......还在。”

    露西低语道，“死亡不是结束，有时候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是的。”

    陆景微微颔首，“我们会带着他们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走吧，我为你们介绍一个好人，他叫卡姆，是一个可靠的治安员，我能够走到这一步，多亏了他。”

    姬子素闻言一手抱着龙蛋，一手扶着露西从地上站起来，走向陆景时她传过去一个意念：‘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任务一和任务二都差最后百分之三，但这样也好，我们需要时间帮孩子们解决一下接下来的问题，他们差不多都已经一无所有了。’

    陆景说道，同时一马当先朝着黑色轿车走过去。

    这片废墟上除了卡姆和他们几个已经没有活人了，无论是齐克、道格还是迪格拉丝，全都死了。

    但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

    圣光之子，这轮所谓的太阳依旧高悬在天幕之上，未曾真正坠落。

    卡姆恍恍惚惚地从黑色轿车上走下来，挨个和孩子们打招呼、拥抱，告诉他们自己对他们的遭遇有多么同情与痛心，并表示愿意为这件事进行奔走。

    至少会照顾他们直到成年。

    接着所有孩子都被带上了大巴。

    齐克在这方面还算守信用，在准备大巴车的时候，连带着钥匙一起放在了车上。

    所以卡姆没花多少时间，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那片化作废墟的地狱。

    ......

    当黎明还只是地平线上的一道虚影时，卡姆驾驭着一辆大巴车拐上高速公路。

    整整一夜没有睡觉，他现在开车已经属于疲劳驾驶，违反了自由联邦的法规。

    但卡姆别无选择。

    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后续或许还有人会来追杀这些孩子。

    疾驰的大巴车内，露西、姬子素、艾莉丝这三个女孩挤成一团，威廉、乔治挤在一起，还有一些前半区存留下来的孩子。

    仿佛小奶狗挤成一团，大巴车颠婆的时候，他们的脑袋会跟着一晃一晃的。

    但没人在意这个。

    唯有陆景还醒着，他没办法入睡，近万孩子的灵魂背负在他身上，严重的精神污染下，他的耳畔时时刻刻缭绕着低语。

    即使有【心神】特性，也无法完全幸免。

    “卢恩，你还好吗？”卡姆用心开车，偶尔转头询问道。

    “别担心，我还能坚持......”陆景说，但他估计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自己就会疯掉。

    这时候，沉寂已久的尸骸古卷忽然动了。

    一团氤氲的血色在陆景身前浮动，勾勒出一行行血色文字：

    “我叫陆景，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我即将成功通关新手阶段最高难度的副本【遂古研究所】，但在最后时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背负了近万孩子的魂魄与因果命运，对于一个还处在超凡初期的人来说，这是巨大的负担。”

    “随时可能会压垮我的心智，将我变成一个植物人。”

    “幸好，解决的办法就在我身上。”

    “只要拿出照片，在浩瀚的历史迷雾里念诵【撒丹】之名，我所负担的一切都将卸下。”

    看着这些血色信息，陆景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想骗我卸去这一身力量？然后成为圣光之子待宰的羔羊？太天真太拙劣了......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眼下虽然疲惫，但并没有达到极限，完全可以再撑一撑。

    若真按照尸骸古卷的指示去念诵那种一听就无比邪恶，能够引人沉沦的真名，才真是死路一条。

    没有得到回应的尸骸古卷重新沉寂下来，这时候前头开车的卡姆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又忽然转头叮嘱道：“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就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这孩子下一刻就会消失，彻底从这方世界蒸发掉的错觉。

    但陆景并没有消失掉。

    他给卡姆回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一直和孩子们呆在一起，直至回到印斯茅斯小镇。

    本来如何安置这样一批孩子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但坐拥一个农场的怪物珍妮表示她可以暂时接收这些孩子。

    于是乔治、威廉、艾莉丝与陆景、姬子素等人一起在印斯茅斯暂时住了下来。

    ......

    三天后，陆景、姬子素与卡姆顺着珍妮农场的车道往医院走。

    卡姆打算带陆景去脑科医生那里看看头痛和不能入睡的问题，用科学的方法来为他镇痛。

    陆景觉得这不会有什么用，但没有拒绝这位治安员的好意。

    姬子素会跟上来，则纯粹是因为想跟上来。

    卡姆看得出来，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女对卢恩有一种别样的感情。

    那是历经生死相互守候之后沉淀下来的情愫。

    于是这个中年大叔悄悄对陆景挤了挤眼，暗中竖起一根大拇指。

    好样的小伙子，再加一把劲，你就能拿下了......陆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这样一段话。

    姬子素同样读懂了这个眼神，她刚想开口说话就愣住了，心中没由来的忽然感到一阵悸动。

    同样生出这种反应的还有卡姆。

    他时有时无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预警。

    陆景则冷冷看着对面缓缓驶来的一辆车，这辆车在靠近三人的时候放慢车速，靠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后，从上面走下来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材消瘦，一身笔挺的西装显得很有精神，皮鞋擦得锃亮，一双手完全包裹在皮质手套之中。

    他并不是印斯茅斯小镇上的人，卡姆也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知道这就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现在他来了。

    “圣光之子！”陆景嘴角微微上扬，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口道，“你们终于做好直面我的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