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杰姆先生在家么？”

    话一出口，亚伦立马就后悔了。这是一种极其不礼貌的问候，人都已经死了，他还问在不在这种蠢话。

    如果是一个性格暴躁的房东，他会毫不犹豫的把亚伦赶出去，期间可能还会亲切问候他的家人。

    他在心里估算了两分钟的时间，可是维纳太太依旧没有出声。她有些伤感的用勺子在茶杯里搅拌，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么结果毋庸置疑，亚伦赌输了。他也有些失望，毕竟对任何好奇的事情他都会试着赌一下，不过从没成功过就对了。

    “唉……杰姆先生的话，他已经很久都没出去走走了，他好像得了心病。在前几天詹姆斯先生还在家的时候他安慰我说，杰姆他失去了妈妈，最近可能需要静养，不过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维纳太太那虚弱的尖细嗓音越来越低，好像是在小声的哭一样。

    她是一个软弱的老女人，自从詹姆斯对她提过不用再上楼喊杰姆吃饭后，她只好把做好的饭菜放在房间门口，再悄悄的下楼。

    这番话过后，亚伦显然愣了一下，他居然赌赢了……不过这不重要。

    经典的禁锢思维，他在那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

    一种十分合理的可能性，詹姆斯对这个可怜的老女人下达了一种接近于强制的心理暗示。

    杰姆没有死，他只是病了。

    忽然想起了下城区的一则连环杀人事件，暴戾的凶手抓住了十个妓女，让她们自己在逼仄的房间里抢夺一丁点儿食物，如果有人能用这些食物活下来，那么就放她们出去。

    人性总是在这种最特殊的时刻绽放出光辉，妓女们小心的分配了那些食物，并相互鼓励，一定可以活下去。

    当所有人都快饿死的时候，凶手终于打开了铁牢，那一瞬间的光芒仿佛女神降临，令人哭着跪下来恳求宽恕。

    不过没什么女神来解救他们，凶手冷漠的扔下一柄匕首，还有最后的一块黑面包。他低估了人们的团结，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恼羞成怒。

    他下达了一项心理暗示，如果有人能用那匕首夺得面包的食用权，并且活下来，那么他就会真正的打开铁牢。

    饥饿与那明确的心理暗示令所有人被兽性支配，当凶手再一次来到铁牢时，所有人都死了。匕首和面包完完整整的放在那里，他的目的达到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项伪命题，凶手只是想满足自己变态的需求，而不是想放她们出去。

    如果这次心理暗示无法达到预期结果，那么他还会下达更多心理暗示，直到符合自己的目的。

    虽然这种心理暗示用在维纳太太身上不太合适，但如果詹姆斯是在梦境中下达心理暗示呢？就像曾经的洛伊斯那样。

    在梦境中控制人的思想，除了猎人那强大的意志力，普通人瞬间就会沦陷。

    但纸包不住火，事情总会败露。维纳太太很可能有一天禁不住怜悯，而去敲响杰姆的房间，发现人去楼空。

    甚至有可能发现一些早已干涸的血渍，到时候她会因为对记忆的偏差而感到自我怀疑，甚至恐惧，最后她或许会疯掉。到时候詹姆斯可以再下达另一个心理暗示。

    杰姆因为工作原因，已经搬离这里。

    更实际一点，他不会再管这里的事情，因为没必要。

    “那么我可以上去看看杰姆么？维纳太太。不过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他，雷蒙斯警长也很担心他的身体情况。”

    亚伦放轻声音，“也许杰姆现在更需要有人和他谈谈。”

    “先生，感谢您。”维纳太太喜极而泣。

    在这位老妇人的引导下，他们上了二楼。二楼一共有三个房间，靠近楼梯的一间是詹姆斯的，对面的那间是杰姆的，最里面的是一间非常常见的杂物间。

    维纳太太站在楼梯入口为亚伦介绍着这些，接着她就以准备晚餐为由下去了。

    只是一个小小的心理暗示，却让维纳太太从不触及二楼的房间，更何况她才是这间公寓的女主人。

    房间的门上有几处剥离的木层，铁把手布满锈迹，这间公寓也有些年头了。

    门没锁，亚伦轻轻扭开把手，把自己关在了屋里。

    淡淡的霉味飘荡在屋内，眼前的一切陈设都很正常。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其他用来装饰的小玩意不多，墙壁上还贴了几张海报和柏伦时报的头条。

    想必詹姆斯已经小心的把这里处理干净了。

    贴在墙上的柏伦时报日期指向10月16日，是杰姆死前最后一个晚上。

    “送葬人父子死于家中。”

    血红色的大字连成一串，不过亚伦没有在意后面的字眼，只是看到这几个讯息，他就猜到了当天的头条了。

    小心翼翼的反锁房门过后，亚伦熟练的倚在办公桌前，思维发散起来。

    杰姆将老友沃姆的断手以及那份资料送往了医学院，在那位教授的指示下，他需要在五天之后发掘尸体，然后送到医学院。

    只不过在五天后出现了意外，他焦急的想着办法，却发现送葬人父子死了。

    他万分惊恐，十分确定这不是自己干的，那么他也许只能想到一个结果，是教授给他的威胁性指示，希望他能尽快完成任务。

    等等……为什么亚伦会转到杰姆也是受害者这种思考方式呢？他不能夹带个人感情，否则推测就是单方面的辩解了。

    他发现了这种错误，可接下来无论如何都没法再安静的从刚才那种进度侧写下去，糟透了。

    这时候就该抽根香烟提提神，沉浸到那种恍惚的状态才是他最佳的思考方式。

    不过他好像把放烟的铁盒落在事务所里了……

    亚伦又站起身，转悠到衣柜前。

    他像在自己家一样翻开衣柜，陈旧的潮湿感扑面而来，衣柜里只有几身便服，剩下的就全都是警察制服。

    不应该啊，按照苏格兰厅那种散漫的工作方式，他们该活的更滋润一些才对。

    那只能初步认定杰姆是个比较刻板的年轻警察，他不喜欢打扮自己，制服穿着宽松所以就多准备了几件。

    合上衣柜后，亚伦又将目光对向办公桌的几层抽屉上。

    桌面上积了一层薄灰，依次拉开几个抽屉后，要么是些蜷在一起的纸团，要么就是抽完的烟蒂，这个杰姆完全把抽屉当做垃圾桶和烟灰缸了。

    最后的一层抽屉里，堆积着大量的旧报纸，亚伦注意到有的报纸被刻意裁剪开，有的被着重画上了波浪线。全是柏伦时报，别的报纸没有这种情况。

    不过也可以理解，柏伦时报以报道市民生活为主，有的公司还会在上面刊登广告，有的果蔬集市也会把当日折扣的食材放在时报上。

    那些被标注的信息，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东西，主要以各种各样的折扣为主，还有男士内衣广告。

    但堆积的报纸被一一拿出后，一本封面是皮革制的笔记本映入眼帘，亚伦呆了一下，马上把笔记本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