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担架床拖累，很快就来到了大门附近。

    医院大门前面是一片宽广的水泥地、同样乱七八糟地散落着不少物件，但没有我想象中的胳膊、大腿满地飞；墙根处停着一排自行车，此外便空空荡荡，只有昆虫在路灯下振翅飞舞。

    贴着围墙边的绿化带，小心翼翼穿过空地朝大门走去，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我赶忙回头示意佟逗逗停下，屏息等了半天，那声音又没了。只好侧身冲身后再招招手，继续向大门里面进发。

    原本我打算着，发现一点丧尸的迹象就掉头逃跑；但眼瞅着都要进入医院大门了，想象中群尸出笼、大快朵颐的样子并没有出现。

    反倒是那个窸窣的声音不时响起，离大门越近听得越清楚，咕噜咕噜像是水声。

    我再次回头让佟逗逗停下，竖起耳朵听了半天。

    这声音确实存在，忽大忽小、时有时无；但找不到声音的源头，也未见到有事情发生。难道是院子里的水管破了？

    别自己吓自己。

    缓缓迈步进入了大门。

    办公楼的灯光把路面映得十分明亮，大厅就在不远处了。

    什么情况啊，该不会是羊群心理吧？

    之前看到过类似的新闻，一个人在地铁站内奔跑引起了恐慌，其他人尽管不明真相、但同样跟着跑了起来。

    要知道老年人最喜欢跟风，没准一个诈唬起来，其他人全都以讹传讹、捕风捉影，最后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一窝蜂跑了。

    也许人们只是被个别患者发狂的样子吓崩了、医院内并没有失控到那种程度；咬人的患者搞不好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嗯，有可能。

    我又往里走了几步，正打算招手示意佟逗逗，突然间毛发悚立，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那个奇怪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响起，就在我的左侧后方，那里是门卫室。

    坏了，大意了。

    我缓缓扭动身子，一股凉意窜上脊梁骨。

    门卫室设置在大门左侧，是个彩钢板制成的简易小房子。方才我曾多次扫过门卫室的窗口，那屋子很小，我见窗前空无一人便下意识地忽略了。

    谁想到窗户看不到的下半部分竟然会有人，奇怪的声音正从那里传来。

    屋内亮着灯，门半开着，时不时晃动两下。

    我咽了口唾沫扭动脖子向里瞧，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背靠墙坐在地上，头垂在一边；他身上蹲着另一个人，正俯在他的脖颈间摇头晃脑地啃食。随着他的动作，鲜血不时从保安脖子处喷涌而出，“咕噜咕噜”。

    我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

    保安头发花白，岁数应该不小。他伸展的双腿间歇性抽搐两下，碰到门上，门轻轻晃悠着，像是无声的求救。

    今天看见了好几次丧尸，但这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胃液直往嗓子眼冒，我强行把目光从保安身上移开，余光留意着门卫室的大门，侧身一步一步向后倒退。走一步向后瞅一眼，生怕踩到什么东西，好歹是有惊无险地退出了医院大门。

    即将退回人行道上时，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我急忙回头，看到担架床上的中年男子又扭动开了；声音其实不大，但在寂静的夜色中却分外突兀。

    佟逗逗早就看出我这边遇到了状况，声音一响她便手忙脚乱地试图按住中年男子；但是中年男子受到刺激、折腾得更加卖力，担架床反而接二连三地响个不停。

    我不再犹豫，迈开大步奔着佟逗逗冲了过去。

    不管门房里那位是否听到了动静，反正咱有心算无心，必须要抢得先机。

    这条就当做《王氏生存守则》第二条吧！

    有心算无心，抢得先机！

    在我迈步奔跑的同时，身后传来门板碰撞的声音。

    妈的。

    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吃里扒外的东西！

    佟逗逗推着担架床站在人行道的边缘，我几步跑到她身旁，一把拽过担架床，喊：“快往车上跑！”说完我握紧住把手、推着担架床下了人行道。

    担架床本身重量不轻，上面又绑着个成年男人，借着下坡的惯性，我铆足了劲朝着医院大门冲去。

    门卫房里的丧尸也奔出了门外，正朝着我和佟逗逗这边疯狂冲来。他奔跑的姿态迅猛如虎，与之前的中邪老头、中年男子天壤之别。

    丧尸睁着血红的眼睛、龇牙咧嘴地冲向我；我也紧咬牙关地推着担架床冲向他。

    丧尸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担架床的铁轱辘摩擦出无敌刺耳的噪音。

    佟逗逗似乎在身后喊“不要”，但我没能听太清。

    不知道丧尸有没有脑子。

    反正从门房内冲出的丧尸既没有减速也没有躲避，径直撞在风驰电掣的担架床上。

    手上猛地一震，担架床正中靶心。

    丧尸立时腾空、翻着跟头滚回了大门里面——不久前中年男子也是这样被车撞飞的。

    世事无常，转眼间他又把别人撞飞了——当然，他是被迫的。

    担架床横着倒在医院大门口，我也被碰撞的力量带倒在地，双手虎口麻木失去了知觉。

    丧尸有没有被我这一下撞得骨断筋折？

    我与光头大哥的黑色suv孰狠？

    正当我坐在地上缓劲儿，医院里忽然“哗啦”一声、有玻璃破碎。

    嘈杂声随之而起。

    夏天衣服很薄，我穿着一套速干的黑色篮球衣。匆忙从地上爬起时发现，手掌、手肘、膝盖又多出了几大片擦伤。

    坐着时只觉得发胀发木，一起身手掌撑地，受伤的皮肤按在了小石子上面，我胳膊一软便要向后坐倒。

    这时腋下伸进两只手扥住了我的身体，佟逗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没事吧？”

    我嗯了一声，顺着她的力连忙起身，顾不上多说，拉着她朝人行道跑去。

    医院大门内的脚步声飞快逼近、又急又乱。停车的巷子还在人行道的尽头。这么跑下去恐怕马上就会被追出来的丧尸发现，而我带着佟逗逗，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刚才那种凶猛的丧尸。

    眼下只能赌一把了，赌丧尸失去视野后就会抓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