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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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此心消得月光寒

    “报上名来。”叶无心并未感到讶异,淡淡道。

    来者须发皆呈墨绿之色,状如骷髅,满面邪容,深陷的眼窝中幽光闪现。他并未搭理叶无心,反而是转头扭向易威常,语气中似是有些不满:“易家主,你这偌大一个易家,竟吃不下这么些毛头小子?”

    “难道凭你这条绿毛蛇就能吃下我叶家了?”正在痛打阴七的赤鬼见到来人,冷不丁接了一句话。

    绿发老者眉头一皱,循声望去,正好看见阴七被赤鬼处处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回来!”绿发老者对着阴七冷声道。阴七一脸不甘,就欲撤走,然而赤鬼身形一闪,突袭至阴七侧身,回旋一脚正中腰部,伴随着一身哀嚎,阴七整个身体弹飞出去,狼狈地滚到了绿发老者的面前,面露痛苦之色。

    此时,易威常也是堪堪摆脱青槐的攻势,闪身至阴七二人身侧,面色阴沉。叶家此刻正是稳占上风,如茵从殿外款款而来,身后跟着叶家的一众随从,叶一祺摆弄着他的青霜鬼手,嚣容满面,叶无心也是握起手杖,立于一旁。

    “万毒门么,胆子不小嘛,蛇行者欧阳刹亲至,想必是认为吃定老朽了?”青槐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慢悠悠地道。

    “呵呵…”绿发老者并没有对青槐道出他的名号感到奇怪,这位万毒门门主今天确是打算将他这叶家一行人给彻底留下。他继续看向易威常,说道:“易家主,差不多了,这次他们到不了帝都,叶家便再无机会。动手吧。”

    “哈哈哈,你真以为加上你欧阳刹,就是我二人的对手了吗?我倒要看看你这条丧家之犬有何手段。”赤鬼一脸不屑,嗤笑道。

    此时的易威常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并未理会赤鬼与青槐,只是左手凌空一指,悬于房梁之上的青面大锣发出一道清脆的声波,怪的是,并非震耳之声,但却悠扬百里。同时易威常右手一翻,一座通体晶蓝的玲珑之塔浮现掌中,缓缓旋动着。

    “醒来吧,蓝湖之子。”易威常垂目,脸色虔诚。

    悬于手中的宝塔轻轻颤了颤,突然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去,原本晴朗的夜空顷刻间乌云密布,其中似有雷电吞吐,整座孤心城似是即将要被暴雨和海啸所包围。

    果然,一声雷鸣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随即狂风大作,雷电交加。

    青槐双眼微眯,对着叶家众人道:“走,出去看看。”

    叶家众人立即退出了厅堂,跃上了屋顶,然而眼前之景着实让他们有些吃惊。

    只见孤心城外原本平静的蓝湖面目全非,水面跃起千丈高,滔天巨浪似要将整座孤心城吞噬。半晌后,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整座孤心城已经完完全全地被水浪所包裹。在那水浪的最高处,一抹璀璨的蓝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定睛一看,却是那玲珑塔在空中缓缓旋动着。

    “想必诸位也对我孤心城有所了解,你们猜的不错,这正是我孤心城千年大阵,玲珑锁妖阵,除非叶天凌亲至,不然今日,你们所有人,都得葬于我这蓝湖之底。”易威常抬起头望向那散发着蓝光的玲珑塔,显得无比自信。

    叶家众人默默不语,但叶一祺却忍不住开口道:“什么破阵,就妄想灭了我等?我看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们叶家的后辈,都是如此狂妄自大吗?”欧阳刹阴阳怪气,出言相讥。

    “嘿,易威常,你当我二人是吓大的不成,摆个阵法就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能把这不朽殿主的阵法使出几成威力。”赤鬼笑了笑,轻蔑地道。

    “既然你这么着急去死,那便,去死吧!”易威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对着赤鬼咆哮道,同时天空中那玲珑塔瞬间膨胀了起来,变得巨大无比。

    “真是可怕,塔有七层,玲珑剔透,若非是晶蓝之色,我还以为是八宝玲珑塔真身现世了呢。”一旁的如茵望着天空,不禁自语道。

    只见那塔内飞速钻出无数银蛇,那银蛇粗大无比,口中蛇信吞吐不止,巨口尖牙仿若蛟龙,朝着赤鬼呼啸而去。

    然而赤鬼怡然不惧,只身一人迎头而上,一条银蛇首当其冲,被赤鬼一拳轰爆,但银蛇越来越多,饶是赤鬼拳拳必杀,也如茫茫野草,烧之不尽。

    只见那无数银蛇逐渐逼近了赤鬼,眼看就要到他身前,一旁的青槐突然身躯一动,出言提醒道:“银蛇本身非银蛇也,而是缚仙之锁,以银蛇之相所现,莫要被它缠上,否则元力将被禁锢,只能任人鱼肉。”

    赤鬼闻言,眉头一皱,时战时退,攻势渐疾,生怕着道。

    “易家主这玲珑锁妖阵果然名不虚传,七层塔术只出其一就让我等手忙脚乱,领教了。今日我叶家不敌,但来日方长,日后再见。”青槐没有再留之意,对着易威常笑道。

    “青老怪,你酒喝多了不成?这玲珑锁妖阵禁锢空间,任你神兵宝器,也无法突破,死期将至,还在痴人说梦?”欧阳刹忍不住嗤笑道。

    “我叶家在东玄洲屹立无数年头,岂会着了蛇鼠之道?今日的账日后家主自会清算,好自为之吧。”青槐深深看了易威常一眼,又是转头对叶一祺道:“一祺,天玄镜。”

    只见叶一祺掌中浮现出一面古朴的铜镜,铜镜飞速变大,将叶家众人罩于下方,一束白光倾泻而下,众人身影一阵虚幻。

    “赤鬼,走了!”青槐朝着空中的赤鬼喊道。赤鬼嘿嘿一笑,闪身而下。

    “老杂毛,快去看看你家儿子的卵蛋吧,要不然你易家就要断子绝孙了,哈哈哈。”随着叶一祺话音落下,铜镜白光立敛,叶家一行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去。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易威常正准备看这一行人的笑话,这突来的变故直接让他懵了头:“这不可能!玲珑锁妖阵并未被破,他们如何离去?”易威常一脸惊怒,忍不住大吼道。

    一旁的欧阳刹面色凝重,眉头深锁,心中同样惊骇无比,明明是必死之局,他们如何就能逃出生天了呢?

    “玲珑锁妖阵内含九道生门,阵启之时生门闭死,故可隔绝外界,难道生门被破?”易威常自语道。

    “前去一观便知。”欧阳刹回应道。

    二人持玲珑塔,飞速检查了九处生门,果然发现一处生门被动了手脚,效力尽失。

    易威常气极,一拳轰碎了身旁的石山,怒道:“赤鬼青槐这两个老狐狸,区区一晚便是生了疑,真是可恨!”

    “呵呵,易家主,老夫亲至助你,却未曾想到你如此疏忽,你这烂摊子,自己收拾吧!”欧阳刹一声冷笑,转身便走,留下呆立原地的易威常独自发愁。

    易威常见欧阳刹撒腿就跑,急忙道:“欧阳兄莫走,今日之事我易家同你万毒门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唇亡齿寒!”

    “哼,老夫本就是流离之人,一个万毒门罢了,我可不奉陪。”欧阳刹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孤心城。

    “混账,果然是离经叛道的贼子。”易威常又气又怕,他可没法像欧阳刹一样,抛下偌大个易家不管不顾…

    孤心城北五百里,蓝湖边缘。

    从易家离去的叶家一行人此刻正依湖歇息,静等天明。

    “那群废物,白修炼了这么多年,根本不是我的一合之敌!”叶一祺此刻正与叶家随从们滔滔不绝地夸耀着自己的丰功伟绩,显得异常兴奋。他虽借了青霜鬼手之力,但不可否认其天资卓绝,实战之中操作细腻,颇为老练。

    “今日之事有些蹊跷,我叶家与易家虽说关系日渐浅薄,但毕竟算是有着交情,易威常此人虽然不义,但也没必要对我叶家如此…”青槐开口道。

    “哼,管他是人是鬼,此次从帝都归来,定踏平他孤心城!”赤鬼应道。

    “再者,一祺虽天资卓绝,但年纪尚小,心性便如此暴戾,怕不是好事…”青槐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叶一祺,淡淡道。

    “是啊,回头得好好与家主说说此事…”赤鬼也应声道。

    一旁的叶无心立在湖边,面朝明月,双目无神,也不歇息,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心,想什么呢?”如茵见他独自一人站了许久,不禁悄悄行至他身侧,轻声问道。

    叶无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如茵见他不搭理,撇了撇嘴,又开口道:“易火是易家年轻一辈最强之人,连我都没有十分胜算,没想到你如此轻松便胜了…你那个是…”

    “人各有命,不必多问了…”叶无心打断了如茵的话。

    “可是…你并未习我叶家正统…”如茵有些不甘,继续说道。

    叶无心低了低头,似是轻轻叹了口气:“父亲虽未传我叶家正统武学,但我若自暴自弃不学无术,我这个盲瞎之人在这偌大的叶家之中,终将被所有人冷落,到最后,即便是父亲,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如茵轻轻蹙了蹙眉头,她知道这位哥哥自小便双目失明,且是父亲从外带回的孩子,平日里沉默寡言,如茵对他也是了解颇少。

    如茵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父亲对你并不甚关心,族中的冷言冷语想来你并无少闻,那你对这个叶家…”

    叶无心仰了仰头,月光射进他的眼眸里,显得有些寂寞:“叶家是我的归属,我想要的归属感,不在过往,只在未来。我只能够如我想象的那样去生活,否则,我便会如我的生活那样想象。”

    无心不想多言,独自沿着湖边走了下去。

    如茵望着那个有些陌生的背影,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