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
我不擅长记录快乐的时光，但是我时常反思我的不快乐的情绪从何而起。
因为在我看来，快乐不用反思，快乐也不是我的错，相反我要追求的就是开心。
可是其他的情绪或者是心理，比如：焦虑、抑郁、狂躁、猜忌、嫉妒、难过、自责、自卑。
它们都不是让人能够放轻松的情绪，我尽最大可能的希望避开它们，可它们时常如影随形。
恶意，也是。我为什么会遭受这些恶意？
是因为我是女性吗？还是因为我穿的衣服不得体？是我说话的声音太大声？还是因为我的脸是不好看？是因为花枝招展？因为怯懦？因为不自信？因为自卑？因为无知？还是愚笨？
有没有些恶意不是因为我本身。
而是因为我是谁的女儿、谁的孙女、谁的妹妹、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我仔细回忆，遭受过的恶意里，有什么是让我觉得不能承受、觉得无比难堪的。
可能是有意为之，也可能是无意之举。
一、
初高中的时候，我所有喜欢过的人都没喜欢过我的时候。
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的时候。
着急和我撇清界限以免别人误会我们和爱情有关。
还在食堂被一个男孩子带着仇视的目光直直盯着的时候。
看向我的眼神里有警告的意味。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孩子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
二
高二的一节心理学相关的课上，温柔的小个子女老师让大家用动物形容一下身边的人。
当时有两个男孩子对视了几秒就齐齐举手，在大家的目光中，他们说了：猴子的屁股。
眼神看向的人，是我。我看见老师脸上的表情是错愕，短暂的凝固和思索。
我不记得那天老师有没有让他们两坐下了，我也不记得那节课我是如何度过的。
只是无比清晰的记得这个场景。和他们的眼神，有戏谑、有无所谓，但是并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妥。
为什么我会对脸红这件事情敏感至此，是因为强烈的自卑感让我无处可逃。
那时候心理素质比较差，很在意别人看法，除了睡觉的时间我看不见它是红色的以外，其他的任何时候都是脸红的状态，都会出现一种紧张或激动感，我总感觉如此丑陋不堪的我出现在哪里都会被人记得，因为丑陋被人记得。
那时候要是知道有粉底液这种东西就好了，可惜在民风淳朴的学校，我们大多数人布置此为何物。
我为什么那么自卑呢？因为高一喜欢的男孩子会和我保持距离，哪怕我们是朋友，也不会有一点点让人误以为我们之间有喜欢这种东西存在过，是谁喜欢谁，都不可以。好像被我喜欢，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他喜欢我，更是天大的笑话。
就这样相貌平平的我，还大张旗鼓的喜欢一个男孩子，还去表白，去到他班级门口，给他说。当然是被拒绝。那时候我很难过。也更自卑了，我只觉得是因为自己不漂亮。
而不漂亮是因为初次住校的我，被学校的饭菜养胖了20斤。军训时被晒黑了。我变成了土肥圆，我和好看这个词，一点都不相关。甚至想做个正常人都不可以，一天下来，我的脸蛋的颜色，几乎不会有改变，是红色，全是红色。是我最讨厌在自己脸上出现的驼红色。
我不歧视每一个爱脸红的人，这样的颜色出现在她们脸上，是羞涩、是动人、是娇俏。可是在我脸上就像是我背上的耻辱柱，我确实无比厌弃那个时候的自己，我不肯面对这样的我，这样羞耻、怯懦、自卑的我。
土肥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情，无关性别，有关我们青春时期的自尊和敏感。
那时候总觉得，是不是自己漂亮一点，让人觉得拿得出手一点，就会被人喜欢。就不是一场场说不出口的暗恋，而是情窦初开的初恋。
那时候的男同学，比起初中成熟一点，距离一个成年男性的年纪，也不算远。他们大多数人不坏，也无心让我难堪。
只是他们照顾不了所有女孩子的情绪，他们只在意自己喜欢的那一个女孩，今天是不是开心，是不是没吃饭，是不是因为做不对的习题耿耿于怀。
而其他的不被看见的我们，他们无暇顾及，甚至在有时候会不小心伤害却丝毫不自知，男孩子的成长都是迅猛的，可能现在的他们，也就是绅士，或者是暖男。
不知道现在他们还有没有人记得，他们想起那节课上对我那样的描述会不会觉得愧疚。
我不得而知。也不愿意追究。有的话不说的话，会随着时间被遗忘在风里，遗忘在那个夏天，除了当事人，没有人记得。没有人觉得亏欠。但是有的人无法释怀，在回忆里迟迟不愿离开。
当然不只是因为不漂亮，还因为家庭原因。
我妈是很传统的人，习惯于省钱、存钱。再加上那几年她的婚姻并不算美满。我的生活费是她通过争吵和动手争取来的，当然我知道她肯定每次都会输。
一个女人，如何能与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抗衡。
更何况，他本就是从事劳力的男人。我知道我用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所以我对它们格外珍惜。我从来没打过稍贵的饭菜，高中我买过的衣服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我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家里，他连装都不会装着对我妈好。
他赌博，她阻止，他恼羞成怒。
他对我们家带来的伤害也是我用很多年都还没有走出的阴霾。
他是我觉得这个世界对我最大的恶意。
我对一个人最初的杀心和恨意也是因他而起，我曾许多次认为，杀了他，我们家就可以不日日担心受怕。可是理智总是告诉我，凭什么要因为一个垃圾，毁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