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掩盖的不仅仅是数以百计的尸体，还遮蔽住了空气中的那抹血腥味。

    狭长的山沟中，此刻叠满了一层厚厚的红雪。

    “嘶…”

    沈翊腰间黑金古刀铮然出鞘，一层刀意劈出，瞬息掀开层层红雪，露出了里面一片骇人景象。

    熊妖……猪妖……黄皮子……

    几乎囊盖了整个啸月谷的妖族。

    尽管已经死去多时，但依旧可以探测出这些妖兽的生前境界。

    甚至还有不少半化形境界的妖兽！

    “这……”

    饶是李濠为官多年诛妖无数，可也从未见过这等惨烈之景。

    这就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存在虐杀一般，群妖毫无还手之力。

    “难道啸月谷内真的出现了一尊化形境大妖？”

    沈翊低声道：“表皮完好无损，但内脏皆已破碎，以致血量甚至从口腔内喷涌而出。”

    “没有外伤，不是妖族之间的征伐，也不是人族修士的手段。”

    风若璃隐隐有些猜测，伸出白皙手指，凌空画符，随即一枚火红色的符箓形成，飞向狭沟间的妖兽尸骸。

    接触的一瞬间，符箓怦然炸裂，随即在这冰天雪地里竟燃起了一股熊熊烈火。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爆裂声传出，自妖兽尸体上也传来了一阵阵墨黑的妖气。

    林清羽眉头一皱，抽出身旁韩磊的佩刀，凌空扔下。

    不料仅仅是与其接触的一瞬间，那缕妖气便立刻将佩刀腐蚀出一个个深坑，随即刀身变黑，在众目睽睽之下四散破碎。

    “如此强大的妖气！”

    李濠大惊失色道：“居然连兵器都能腐蚀！”

    “恐怕只有一个解释了。”

    林清羽站起身来，和风若璃心有灵犀的对视道：“化形境的妖兽。”

    完全化形境，在妖族之中号称妖王，堪比人族七品真气境的修士。

    “此事要立刻上报给燕云州！”

    李濠抖了抖衣袖间的雪，后退半步看着众人低声道：“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林清羽微微摇了摇头，将腰间快雪剑取下，扔给韩磊道：“你以后就用它作为佩剑。”

    “按理说妖兽突破到妖王境界，挣脱桎梏应当和人族修士一样，会引发外界气息紊乱，更有天赋妖孽者可能会引动天地异象。”

    “但这啸月谷之中，草木摇曳，百族寂静无声，不像是经过什么天劫袭击之景，反而安静的可怕。”

    沈翊神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风若璃闻言低吟道：“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这只化形大妖，不是一朝一夕才突破成妖王，而是多年以前便修炼得道！”

    林清羽不自觉的握住腰间寒璃剑，淡漠出声道：“商君。”

    “只有他，才能有这种手段杀完如此多的妖兽。”

    “你没发现，这些妖兽尸体中，偏偏没有羊妖一族的尸骸么？”

    众人闻言凝神看去，果真是没有！

    苏媚儿曾言，所谓的‘商君’，正是羊妖一族。

    正在众人商讨间，周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林清羽凝神回眸，看向一旁被白雪覆盖的密林，厉声喝道：“出来！”

    李濠见状挥了挥手，众衙役立刻弓弩上箭，瞄准那片枝叶摇晃之处。

    “咳……是我。”

    一阵熟悉的低吼声传来，随即一颗骨碌碌的狼头探出，他晃了晃身上的白雪，露出道道伤痕，道：“又见面了。”

    啸月妖狼一族领袖，半化形境狼王。

    林清羽疑惑道：“你怎地会在此处？”

    “难不成还想再与我们交手？”

    狼王闻言摇了摇头，之前身上那股摄人心魄的妖气此刻却有些黯淡。

    “我只是顺路提醒你们，尽早离开啸月谷。”

    林清羽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放下弩箭，沉声问道：“啸月谷到底发生了何事？”

    狼王没有说话，凝视着林清羽，沉默不语。

    “我且问你，可是和一只羊妖有关？”

    闻听此言，狼王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恐惧之色，就连瘦削的身躯都微微有些颤抖。

    “这些与你们无关！”

    “但我劝你，最好马上回到你们的凉城！”

    还未等林清羽再次追问，狼王猛地嗷叫一声，随即密林中赫然冒出三三两两的狼妖，跟着他向后退去。

    但很明显的是，这些狼妖此刻均垂头丧气，士气低迷，莫说是妖气，就连眸子里的凶狠也荡然无存。

    甚至还比不上未开灵智的一些畜牲。

    “真是怪事！”

    眼看着群狼退去，李濠神色放松下来，不解道：“就算是那所谓的商君再次出现，那他杀了这些妖族是为什么？”

    “妖族同戮，受益的不是咱们吗？”

    林清羽闻言沉吟片刻，心中一惊道：“不对！”

    风若璃关切道：“怎么了？”

    “苏媚儿曾和我说过，七十年前那场兽潮正是商君驱使而成的，但当时不是所有妖族都甘愿被其奴役，而这些反对的妖兽，最终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林清羽大感不好道：“如今这深沟间埋葬的妖兽，会不会和当年那些反对的妖兽如出一辙？”

    “他此等行为，是为了立威！”

    沈翊闻言脸色苍白，李濠结结巴巴道：“难怪……”

    难怪会有半化形境的熊妖出谷食人，而那些啸月狼族更是倾巢而出，冲出啸月谷！

    他们的首要目的并不是为了猎杀百姓，而是为了躲避商君的威胁！

    风若璃声音微颤，扯了扯林清羽的衣角，道：“七十年前的那股兽潮，恐怕又会……”

    林清羽猛然回头，望向李濠道：“回凉城！”

    ……

    此刻的凉城之外，从远方的极尽雪掩之地，突然凭空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影。

    人影之中，一面“凉”字战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中山国西境边军，凉字营。

    曹庄接过手下送来的报告，略微扫视一眼，脸色微变。

    他靠近萧苍术耳旁，低声道：“咱们刚刚穿越祁岭时，折损了三十九个兄弟。”

    “全都是因大雪踩空，坠崖而亡。”

    “现在共有士卒一千一百二十人，百夫长十名，全听萧统领调遣！”

    萧苍术微微一笑，抽出腰间长刀，锋芒直指已经隐隐印入眼帘中的凉城。

    “随我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