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山之巅。

    俯视山脉苍茫。

    漫天妖魔画像飞舞。

    这一次更加真切，耳旁有梵音鸣响，空中有万千衣袍各异的修士正在冲向九天之上的一抹裂痕。

    骤然风云翻涌，紫山匍匐着的无数妖魔画像竟幻化为真，一齐杀向半空中的千万修士。

    此时天之痕中却突然金光大闪，顷刻间无数金莲漫天坠落，携带着煌煌天威照亮整片天地。

    厮杀声，哀嚎声，群山崩裂，地涌妖魔，林清羽抽出腰间画笔，大汗淋漓的于空中御气为画，记下这骇人一幕。

    蓦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回头凝神间，一朵金莲已至面门!

    轰…隆!

    “好……亮……”

    双目骤然失明。

    林清羽恍惚睁眼，眼前却依旧是一抹极为刺目的耀光。

    “难道我真的死了?”

    林清羽喃喃自语，但随即一股温暖就传遍了全身。

    抬起手略微挡住眼睛，他终于看清了这耀眼处是什么。

    太阳。

    下号狱快三个月，终于再次沐浴到了阳光。

    一道黑影盖住半片白昼。

    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来人。

    青色衣袍，腰别画笔，瘦削脸庞看不出喜怒。

    “小兄弟终于醒了啊。”

    林清羽不知躺了几天，背隐隐有些酸疼，支撑坐起道:“你是……”

    “这位是七品镇魔画师江寒衣江大人，那是镇魔司的穆大人。”

    这声音倒是耳熟，抬头一看，硕大的身躯映入眼帘，竟是凉县县令李濠。

    “啊…李大人!”

    李濠慌忙摆了摆手，在这两位面前，他可不敢称什么大人。

    “我找医师为你看过，并无太大问题，不过是妖气入体昏迷了两日罢了。”

    林清羽有些惶恐，往日这画师都是被他们当成消耗品，就算是偶有小病也不过是在号狱中休息，怎地今日还特地把他给接出来好生照顾?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且这些镇魔师寻常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可如今居然有两位七品就站在他面前。

    林清羽有些诚惶诚恐。

    “既无大碍，便起来活动下筋骨吧，正巧两位大人有话问你。”

    果然!

    林清羽突然想到了什么，掀开被子一看，龙角不见了!

    江寒衣上前扶住他起身，和善道:“久居地下也是煎熬，一起出去走走吧。”

    “你们去吧，我就不掺和了，毕竟这地方也算是你天画舫的地盘。”

    穆千秋打量了一眼林清羽，拍了拍其肩膀道:“好小子。”

    江寒衣闻言微微颔首，道:“多谢。”

    穆千秋喉咙里呲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去。

    凉县虽偏，但在这靠近县衙的地方还算看的过去，无甚破败之感。

    市井间庶民匆忙，驱驴赶牛，茶肆酒楼，人来人往，叫喝声与嬉笑声齐飞，街头小贩与田间汉子争吵共响。

    虽算不上繁华，但也颇有一番小民市井风光。

    “奇怪，怎么把牛赶到街上来了。”

    林清羽盯着人群中的一个破落老汉，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根牛鼻绳，面色有些不自主的站在街边，不时拿起鞭子抽打那头老牛。

    江寒衣瞥了一眼，心中了然道:“此牛快要开灵智了。”

    “你看它的眼睛，双瞳红丝如血，眉目间隐隐有些青筋暴起，肋骨与背部皆是伤痕累累，那老汉走路不稳，想是与这老牛起了一番争执与冲突。”

    “所幸这头牛还未彻底开灵智，要不然恐怕今日就是一纸状书送到你们李大人手里了，或许不出几日你便能在刑妖司里看到此牛。”

    林清羽凝神看去，果真是如江寒衣所说。

    妖兽是通灵还是开灵智，这两者犹如天壤之别。

    一般而言，举凡一些先天不是太过愚笨的兽类，都具有先天通灵的天赋。

    幼兽在洞穴中哭喊不休，逢爹娘出去捕食时则缄默不语以躲避捕食者，这便是其通灵之举。

    所谓万物皆有灵，自是如此。

    但这所谓的“灵”乃是族群本性，逢先天而生，无法在此基础上提高或者是化为己用，可能终其一生，死前依旧是与出生时毫无差别。

    而开灵智一说，则多了一个“智”字，凡人有“顿悟”的说法，放在兽类上也是同理。

    但这也分不同情况。

    一瞬之间，冰河破碎，万顷长空落下瓢泼大雨，千里飘雪凝华霜，或是旱地无垠，万族难安。

    此时常常会有兽类感悟外界变化，一朝开智，从此挣脱桎梏，彻底踏入修行大道。

    此法谓之绝地求生，谋求不死而得明悟。

    俗言“乱世出英雄”，大抵同理。

    但更多的一类，则是通过数年的积累与沉淀，最终破茧而出，开启灵智看天地。

    而为了这一瞬之间，可能需要等待几十年甚至是无果而终。

    林清羽现在正是在探寻修炼门槛的路上。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此刻他与这老牛略微能算得上是相同境界。

    “既是如此危险，这老牛卖出去了也早晚是个祸害。”

    “正是如此。”

    江寒衣点了点头，道:“一个畜牲突然有了思考，知晓其大半生都在为人做牛做马，还被抽打鞭笞，对人族进行疯狂报复也算是情理之中。”

    “但不管怎样，也决不能任其残害百姓。”

    江寒衣盯着林清羽，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因为，这是人族的天下!”

    林清羽心中一怔，不知怎地，他感觉江寒衣说这句话的语气略微带有些别样的情绪。

    “对了，我听李大人说你在这刑妖司待了近三个月，但却依旧是精神矍铄，好像并未受到妖气影响啊。”

    江寒衣微微一笑，直言道:“我观你气息匀稳，举手之间气力充足，倒像是个苦练多年的武夫一般。”

    “可是习得过什么武学一类的功法?”

    林清羽闻言心中一惊，不愧是朝廷册封的七品镇魔画师，竟然一眼就看透了他的虚实。

    “不瞒江大人，小子确实是习得过一招半式，但却始终无法领略到其精髓。”

    “不必唤大人，不嫌弃叫一声大哥就可。”

    江寒衣略微颔首，道:“你现在可否展示一下你最为擅长的武学?”

    林清羽犹豫数息，点了点头。

    能有高手指点，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若有可能，说不定能一跃突破到那所谓的养生境……

    气息流转，汇聚至丹田之处凝聚，又分散成两股冲向两臂之处。

    林清羽一手握拳，一手成掌，虎骨断经手已然催发到极致!

    江寒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不动声色道:“有点意思。”

    他按下林清羽的手臂，微微一笑道:“你可听说过武道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