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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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教室日常

    沉闷,沉闷,还是沉闷。

    彷如四周皆是囚笼,彷如身体被封入水泥。

    无法前行,无法言语,就连哭泣也是罪孽。

    极致的窒息感,熟悉的窒息感,无助的窒息感。

    但正因为经历过这种窒息的人生,才会有人拔刀而起!

    “咚哒!”

    强烈的眩晕感终于褪去,陈守撞开身边桌椅猛然站起,睁开双眼的同时将身子弓起,双手刚想横刀护住身前,却才发觉荒唐刀并不在手中,胸口处还隐隐有一阵撕裂的痛楚。

    不等陈守细想,随着他弄出的动静,四周骤然响起嘈杂的喧闹声,其中最为尖锐的一道声音无比刺耳。

    “李介休你干嘛呢?!没看见在上课吗?坐下!”

    李介休?

    陈守心中疑惑的同时也看清楚了周遭的情形。

    是方才与张成交手的那间教室,昏暗而沉闷、老旧又狭小。

    不同的是此刻陈守所见不是阴森夜间空教室,而是寻常不过的正午时分的教室,阳光透过采光极差的窗户,在满是粉笔灰的教室中照射出一束因丁达尔效应而成的光束,整间教室唯有那一束光所过之处才显得明亮,其余地方皆被一层薄薄的阴影笼罩。

    教室中拥挤着六、七十个学生和相同数量的课桌板凳,本就不大的教室此时显得狭窄不堪,而教室最显眼的讲桌上胡乱摆放着杂物,还坐着个波浪头的干巴巴的老婆婆,像是个老师或者班主任,方才那声尖锐刺耳的话语正是出自她口。

    所有人都盯着陈守,仿佛他就是班里最靓的那个仔。

    如果真是这个班上的学生,怕是早就被看得心里发毛,连忙坐下,甚至心里还会想找个缝钻进去。

    但陈守可不会,不提他上一秒还在和那个觉醒者厮杀,光是此刻教室空气中弥漫着的负面情绪的扭曲气味就足以让陈守无法放松下来。

    “我的六识五感还很清明,这不太可能是针对肉身感知的普通幻觉,而且我胸口的这股痛楚,和我之前灵魂受损时的痛楚一模一样,那我眼前所见的这一幕最大的可能是针对灵魂的幻境,而且这些家伙提到了李介休,看起来像是李介休的同学老师,也就是说这片幻境和李介休有关?”

    说到这,陈守向教室中的学生看去,其中大多数虽然穿着第四中学的校服,但身子却都是黑影,脸部也是一团模糊。

    这些黑影虽然都在交头接耳,好像在低声谈论着什么,可传到陈守的耳中却是一片意义不明的音节。

    而剩下的几个正常人样子的家伙陈守倒是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大耳尖脸的驼背学生毫不掩饰地说道:“像个憨皮一样。”

    说完又有一个两眼微微不对称的猥琐男接着说道:“李介休你是不是梦到被人拖到厕所了啊,这么紧张?哈哈哈。”

    “人家智商不行,别说了。”一脸尖酸样的丑女满脸傲气应和道。

    墙角几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则大声密谋着:“下次让他多上点供,再让他给我们抄作业好了。”

    听完这些满是恶意、嘲弄与傲慢的话语陈守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抬头看向讲台坐着的那个已经老得皱纹盖脸却还烫了卷头的老太太。

    像是感应到陈守的目光,那巫婆老师见陈守没有听自己的命令,像是丢了面子似的气急败坏地吼道:“还不坐下?那就滚出我的班!一个连地都拖不干净,连累我被扣分,摊上你这么个东西真是晦气!”

    “啧,难怪啊……”

    陈守双眼微阖,其中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起来,他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敏锐地感知到四周的空间微微一颤,一股更为浓烈的臭味伴着一句怯懦的话从陈守身后传来。

    “我……我坐下。”

    这声音让陈守瞳孔一缩,之前他身后可没人,而且那声音也很是让人耳熟。

    扭头看去,那声音的主人正是满是自卑与忧郁的李介休,他颤抖着坐下,随后埋下头颅,埋得比教室中的所有人都矮,险些让脑袋和胸膛融为一体。

    “……”陈守皱了皱眉,他能认出眼前这人就是李介休,和之前陈守识破那个保安不是人一个原因——气味。

    是人就会产生种种负面情绪,这些情绪会逸散到灵魂之外,被陈守以气味的形式捕捉,除非有特殊的手段能够遏制这种逸散,否则就只有无情的死物才不会产生这种气味。

    之前那个保安正是后者,即便脸上的表情惟妙惟俏,但陈守却没有捕捉到半点气味,显然大有问题。

    而此时的李介休身上充满了陈守熟悉的负面情绪,甚至隐隐有了蕴养幽魂的趋势,显然是本人无疑。

    李介休这一现身却让陈守犯了难,种种迹象都表明这片幻境的核心很可能就是李介休。

    那么光凭蛮力冲出这片幻境是否会对李介休产生什么伤害就是陈守不得不考虑的事了。

    ‘这片幻境是那个觉醒者用来困住我的,想来必定是存了让我投鼠忌器的心思,我该怎么办?’

    只能是做好自己能做的!

    陈守先是闭目思量数个呼吸,脑海中再次闪过这句话语,随后立刻做出决断,他要带着李介休一起冲出这片幻境,哪怕过程粗暴一些,事后交给阿笨就好!

    想完,陈守飞快扫视一眼整个教室,心中隐隐有了破局的思绪,开口向李介休试探着问道:

    “你很害怕他们?”

    “……”

    李介休没有回应,像是将自己的意识自我放逐到无人之处一般,只在课桌之上徒留一具空壳。

    “你为什么要坐下?站起来的分明是我?”

    陈守继续追问。

    “……”

    男孩依旧沉默。

    “是因为他们的眼中,我是李介休吗?或者说……在他们眼里,所有的错事、坏事都是李介休做的?”

    “……”

    李介休蜷缩了一下身子,没有说话。

    “看来我没说错。”陈守见状咧嘴笑道:“可我觉得错的不是你,错的是他们!”

    “……”

    “诚然,现在的你就像被人打断了双腿双手无力反抗,但总有一些傻瓜,纵使再多人欺负你他也愿意背着你前进,治好你。而那个人不是我,是我要去救的人,是赵仁豪!他现在需要我们。”

    “!”

    听到赵仁豪的名字,李介休身子一颤,双拳渐渐握紧,白胖的手上显出了指节。

    这一颤,也让整个幻境再次出现了变化,整间教室的四壁陡然收缩,本就狭小的教室成了人挤人的菜市场,那几个面貌清晰地学生更是裂开躯体,变成体型数倍于之前的怪物。

    如此一来一去,其余面貌与声音不清的学生顿时被碾死一片,徒留几声哀嚎。

    陈守见状转身,无视已然在身前不足半尺的几只怪物学生,直面那个坐在讲台上的毒妇,为身后的那个自卑孩子高声道:

    “或许我帮不了你太多,但现在,我会为你开辟前路,击碎阻碍,这条路会直达赵仁豪的身边,若是愿意就和我一起去救他吧!”

    陈守激昂的话语声回荡在诡异的教室中,他身后的李介休浑身颤抖,头冒冷汗,始终不敢抬起头来直面眼前的怪物。

    反倒是那讲台之后已经化作一只大脑裸露仅留有一半,一只斜眼横亘在头顶,无鼻巨嘴的怪物毒妇。

    它口中流脓,朝陈守嘶声骂道:

    “李介休!你又在干什么?!我上课的时候你还敢扰乱课堂纪律?不要以为你没爹妈管……”

    “砰!!!”

    “呼!”

    没等怪物毒妇说完,一道骇人巨力爆发,引得狂风呼啸,将空气中的粉笔灰被卷了个干净,但空中石块与骨肉的剧烈炸响却是将风声掩盖。

    因尘埃荡尽,教室内的光束也消失无踪,只能见得光最终照在门口,教室内爆出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裂缝,其中有黑暗与阴影在扭动,而这裂纹的最中心处正是讲台上的黑板,其中镶嵌着陈守的拳头,以及那满嘴臭粪的毒妇脑袋。

    “咔~”将延伸着蓝色战纹的拳头从黑板墙壁中拔出来,陈守笑看脚下那正在和裂缝中的黑暗融为一体的无头躯体,嘴中讥讽道:“你的嘴是真臭,还是现在这种样子比较适合你。”

    “吼!”

    待到陈守话音落下,那几只学生变成的怪物这才后知后觉,和自己一路的老师被杀,它们皆是双眼充血,怒气腾腾地要冲上讲台将陈守撕碎。

    “聒噪。”

    陈守一脚踹开身旁的无头尸体,弓身握拳,眼中战意如火。

    ……

    “还有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就会杀掉李介休,然后是陈守,最后是你妈。”

    一处有着夕阳、河流、小屋的幻境中,紫光所化的张成小人面无表情地朝眼前的少年人说出恶魔般的话语。

    “……”

    张成身前被如蛛网一样的紫色丝线牢牢禁锢,只露出脑袋的赵仁豪早已虚弱不堪,没有回半个字。

    张成对此自然清楚,也完全不放在心上,这处心象幻境已经是一具空壳,只要再过几分钟他就能将赵仁豪的灵魂完全解构,完美地夺舍赵仁豪的身体,此时所说的攻心之言,也只是为了加快赵仁豪的崩溃速度。

    当然,若是赵仁豪自愿献身张成也就不用麻烦了。

    可惜,赵仁豪是块硬骨头,而且很聪明,被囚禁在这处心象幻境后仅仅只是与张成交谈几句就看出张成不可能放过自己,就算自己主动献身,张成也不可能信守承诺。

    ‘这人得手之后应该会直接逃掉,老妈他们大概率不会有事,可是……万一呢?’

    赵仁豪微微咬牙,只感觉自己像个扫把星,连累了自己最在乎的人们。

    察觉到赵仁豪自责,底下的张成正要借此机会进一步动用能力瓦解赵仁豪的灵魂,他刚一抬手却心有所感,转头向心象幻境中扭曲的天空看去。

    ‘开始冲关了吗?真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张成心中暗语,原本他是想借印玺之力将陈守直接困在李介休的心象之中,没成想陈守的魂体在战纹的加持之下竟然如此强韧,非但没有以李介休的身份沉沦,反而直接准备暴力冲关。

    ‘可你能无视那个小屁孩的命吗?心象乃是我以印玺呈现的灵魂幻境,即使核心是李介休,但出路只有我一人知道,等你探出来路,我早已夺舍完成,届时我重回全盛,只要城西天上的胜负未分,是战是退,都是我说了算。’

    心中复盘一番,张成最终认定自己并无遗漏,便重新抬手施法,无数紫色丝线将虚弱的赵仁豪彻底包裹。随后重新闭目,静待时机到来。

    可他不知,在他抬头望向天空之时,一旁的赵仁豪仍旧没有放弃求生的可能,亦是悄然仰望天空,尽管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但赵仁豪还是不停思考——

    天上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