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堂，我想起叶杰他们刚撂下的狠话，心里有些不安，万一他们真叫人来打我，我是招架不住的，思来想去，我决定在先生讲完课后就赶紧回家。

    一路上，我没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心中暗暗庆喜跑得够快，但没过多久我就高兴不起来了。

    在离家还有数百米的地方，我还是看见了叶杰他们，正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等着我。

    要只是他们三个还好说，我一点都不怕，可来人是他们的爸妈，足足有四五个大人呢！

    我心中暗骂这帮臭不要脸的杂种，打不赢叫帮手也就算了，居然还告给家长听，让他们来堵我回家的路。

    原本想着下去道个歉，大不了挨一顿骂，最坏不过就是挨几下打，可是我又想了想，凭什么要道歉，又不是我的错。

    于是，我只得避开那条路，准备从山坡上绕到后山，然后从后山的小路回家。

    那天我家附近的山坡几乎都被我爬过了，本来爬山坡就很费力气，还得小心山坡上的毒蛇，这个时节很多，再加上又害怕山坡上割草的村里人看见，身心简直疲惫不堪。

    但最终我还是被王叔看见了，他正在割草，见我往山坡上爬，而且大汗淋漓的，不由问我：“小鬼，你搞乃子？大路么不走？”

    我急忙说道：“我来扒地瓜，我记得前面有个地方的地瓜很大。”

    “扎哈还有乃地瓜，都过了，还不快回家。”我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他以为我是贪玩，所以催赶我回家，我当然希望他是这样想。

    “嗯，我去看看，应该还有的，有些地瓜要岸点。”

    说着我继续朝山坡上爬，荆棘刺藤刮得我脚踝、手臂都是伤口，但又不敢稍加停留，不然等会时间太晚了，爷爷要去找我了。

    王叔开始整理割的草，应该是割满了准备回家。

    我又绕了三四个山坡，终于绕到我家背后那座山了，急急忙忙朝家跑去，等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没了角，看样子已经五点过了，爷爷已经开始在门前的柳树下抽着烟了，再过不久想必就要去私塾的路上了。

    “爷爷。”

    爷爷见我从后山来，困惑地看着我，含着烟嘴问道：“你仗会从后山回来？”

    我承认，撒谎这件事一旦开始了，便永无止境。

    “我看后山的那个地方还有地瓜没有。”

    这时我已经走到爷爷跟前，他看见我身上的丰功伟绩，有些心疼道：“憨包，都已经七月间了，还有乃地瓜！”

    我傻笑应着。

    爷爷吸了几口烟，又看了看我，问道：“你娃是不是又干了什么憨包事？”

    “没有。”

    我有些心慌，觉得爷爷的眼睛太过犀利，便转移话题。

    “爷爷，我好饿，你做饭了没？”

    “做了，进屋就可以吃了。”

    爷爷像是不信我，我走在前面，越发地心慌，连爷爷抽烟的声音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今天跟李疯子赔小心没有？”

    “赔了，他不怪我了。”

    走进屋，太阳已经被门前的山头给遮住了，黑夜也即将来临，时不时还能听见一些虫鸣鸟叫。

    “哦哦，我就说嘛，人家聪明得很，我看不像是疯子。”

    “我看也是。”

    我是真心觉得李疯子是假疯，是为了逃课才疯的。

    “爷爷，我们要不买头牛儿喂？”饭桌上，我突然想起宋惊羽他们骑牛的场面，便说道。

    “你娃想喂牛啊？你能割草放牛不？”

    “能啊，我扎哈力气大得很，连……”我急忙低头夹菜吃，差点就把今天的光荣事迹给抖出来了。

    “仗不说了？”

    我低头吃饭，装作哽住的样子要去喝水。

    “关键是你还要读书，时间少得很。”

    我回到饭桌旁，爷爷已经放下了碗筷，我赶紧刨下剩下的饭，肚子还隐隐约约有些痛，索性不吃了，收拾碗筷后便开始舀水洗碗。

    “今天你们有作业不得？”

    “没有，先生让我们做完了才放学的。”

    爷爷又开始捣鼓他的烟杆，我知道他又要准备抽烟了。

    “爷爷，你少抽点烟，人家说抽烟不好。”

    “哈哈，我都抽了几十年，也不见死啊？”爷爷笑了，笑过之后开始咳嗽，以前爷爷很少咳嗽的，但近来爷爷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你看，都咳了。”我边洗碗边说道。

    “刚才是被口水呛到了，不是怪它。”

    我知道，烟陪伴爷爷几十年了，算是他的老伙计了，他自然和它是沆瀣一气的，不会跟我说实话。

    洗完碗，我正准备喂我的狼狗，他突然狂吠了起来。

    “老木，你搞乃样，快来吃饭。”

    它依旧不理我，还是继续狂叫，爷爷听见了，抽着烟走了出来。

    我寻声望去，只见小路上来了一伙人，天色有些昏暗，但我却清晰地看见最前面那个是叶杰的老爸。

    完了，他们等不到我，直接来家里面了！

    我打算让爷爷进去，爷爷却说道：“应该是有人来了，不然不会这么叫嘞。”

    然后他顺着狗咬的方向走去，看见是叶家一伙人，便招呼道：“叶老二，黑都黑了，你们要克哪歹？”

    “萧叔，我们挑意来你家。”

    “那快上来。”

    爷爷呵斥了老木一声，它便不叫了。

    我多么希望老木能继续叫，最好是追下去咬他们，把他们给吓走，可惜我太慌了，竟忘记开口让老木这样做。

    片刻，他们便上来了，我仔细数了数，连同叶杰他们三个，一共八个人。

    叶杰和他堂兄弟的爸妈，还有另外一个我不认识，应该是没被打的那个人的老爸，总之看那相貌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我看见他们三个杂种不怀好意地对着我笑，但我此时完全没有之前的英勇气势，并未理睬他们，况且他们爸妈都来了，我就爷爷一个，单打独斗都不行。

    爷爷招呼他们进屋，但他们说里面热，外面凉快，爷爷便叫我抬板凳给他们坐。

    “吃饭没有？我们刚吃，整给你们吃？”

    “萧叔，不用麻烦了，我们来是有事要跟你说。”叶杰的老爸说完便坐在我家门前的那个石凳上。

    我此时心慌地要命，脑袋也晕乎乎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抬板凳出来。

    不出所料，才招呼他们坐下后，他们便开始数落我的不是。

    “叔，邻里乡亲嘞，我们也不想闹得难看，但是你家萧沉实在是太凶得很，今天读书嘞时候居然把我家娃打了，你看，被拉一脚扫在地上，手都给弄成这样。”

    他把叶杰的手摊开给爷爷看，血迹已经不见了，敷着一些草药。

    那草药我是认识的，对这种破了皮的伤口最是有效，但我怎么看都不对劲，感觉敷的地方比在私塾的时候还多。

    我看了看他们，他们几个大人看我的眼神明显是很厌恶，我也是，同时还悄悄盘算着怎么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是偷偷踩他们家的包谷，还是……

    但随即就冷静了下来，还是明年趁着果树开花结果的时候偷偷把他们家的都指个遍，让他们一点果子也吃不到，这样他们也不知道是我干的，就不会给爷爷告状了。

    “萧沉，你打架了？”

    我抬头望去，正好碰上爷爷的目光，顿时心里害怕极了，爷爷虽然舍不得打我，但也是打过的，而且下手极重。

    “我……”

    我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打架了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可要是说没有，人家都在这里了，他们岂会答应？而且我确实是打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