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出发
“晓率,别站着啊,你也拿双筷子来吃。”
“我老家的咸菜,味贼好。”
时寻看他发愣,吆喝着。
“哎。”
王晓率极力掩饰,心不在焉去取了筷子,坐下。
看着锅里,咸菜滚着豆腐,五味杂陈。
他感觉自己好像就是那锅里受煎熬的咸菜。
搞不懂。
自己就出去了几个月,
怎么回来他怎么就进威尼斯了呢?
两个人的差距,已经变的这么大了?
骄傲的人就是这样,心里强烈的挫败感在受到刺激的时候,往往会心态失衡。
但他有一个点好,
天生骨子里有股韧性。
俗称,头铁。
还会换一种利己的角度考虑问题。
他一想,
时寻都能去威尼斯,
我为什么不行呢?
我片子又不比他差。
当然,现在去威尼斯,肯定来不及。
但还有戛纳、柏林呢。
这么一想,
心里顿时爽快不少。
仿佛打开了个新世界。
再夹一筷子豆腐,放嘴里,吧唧吧唧。
呀!
这小滋味,
皇帝老子不及吾啊!
时寻参加的这届威尼斯,是第四十五届。
时间是八月二十九日~九月八日。
话说,美利坚加利福利亚有一座海滨小城,也叫威尼斯。
风格基本就仿意大利那个威尼斯水城来的。
很有那么点真假李逵的意思。
但这回,李鬼成李逵了。
电影节举办地点没放在意大利,而是放到了美国的威尼斯。
八月二十六,中午十二点来钟,首都国际机场。
江衫费劲吧啦拖着两个大箱子,左看看右看看。
那两货人呢?
“江衫,这呢,这呢。”就听王智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旁边,丫拖着个箱子,背着包,带着墨镜,花衬衫,牛仔裤,贼装。
开口就没好话:
“哟,黑了,胖了。”
江衫吸了口气,脸一摆,懒得理睬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货。
时寻也不计较,
坐飞机,出国,对他来说,也是平生头一遭。
头也不回,乐呵呵自顾自去朝前走。
也不说帮姑娘拿一下行李。
还得是王智汶,都不用开口,主动就凑过去帮忙。
对比某人显得的就贼绅士!
不开玩笑,这年头,坐飞机真是个高档行为。
那都得是有背景有身份的主,才舍得。
据说,乘客还能免费喝上茅台。
换后世碰到某些乘务员,不给你橙汁就不错了。
你要会说‘洋文’,那另当别论。
真坐上了吧,时寻感觉也就那样。
旁边俩新鲜劲倒是长点,满是好奇的打量着周遭。
尤其某个大脸猫,更是死乞白赖的要跟王智汶换座,坐窗户那块。
得亏是不能开窗,否则非得把头钻出去,好好呼吸一下才算过瘾。
不过,很快,她也疲了。
路线是耗时最长的那一班。
五十一个小时的飞机。
她还晕机。
直接人坐麻了。
哗啦啦的吐。
总算,到了不拉登顿机场。
距离目的地,还有四十公里。
好幸有人接。
二十八日当晚,总算下榻了酒店。
一路上,也主要是时寻在跟接待的人交流。
那两货,英文也会,但都是哑巴英语。
听倒是大差不差,说就一股塑料味了。
“哎,你英文怎么学的?”
“我从小看外语片学,都没你说的这么好。”
江衫父亲是北影厂的,自小没少看内部片,一直觉得自我感觉良好,但真见到老外,对方说快了,自己却反应不过来。
“买本字典,背单词,然后听外国台的广播。”
“就这?”
江衫很受打击。
“不然呢?”
“……”
话说,八十年代从国内那个环境,来到金碧辉煌,散发艺术和人文色彩的国外酒店房间。
三人都感受到了浓浓的资本主义糖衣炮弹的洗礼。
怎么还有人酒店房间放饮料让人随便喝的呀。
自助餐,游泳池,健身房。
大花园。
嘶。
确实是国内普通人轻易难以体会到的舒适。
空气中漂浮的仿佛都是金钱的味道。
晚上顺便去体验了下自助餐厅。
大牛排,小海鲜,吧唧吧唧。
江衫吃的贼开心。
她是个标准吃货。
一听随便吃,两眼放光。
此刻,双颊鼓着,像个小仓鼠。
王智汶稍微文雅一点,但炫着海鲜的手也没停过。
时寻就还好了,可能电影里见多了。
实际体验开始觉得还不错,很快就失去兴趣。
取了点蔬菜沙拉,水果,浅尝辄止。
他的关注重心,主要还是在手上那份电影节的流程单上。
第一天开幕式红毯,然后是两部主竞赛单元的播放,中间几天,也都是放各单元的片子。
‘车四十四’跟其余提名的十五部短片一起,被集中安排在九月六号下午播放。
最后一天,则是闭幕式及‘颁奖典礼’。
八月二十九,下午两点半。
万众瞩目的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式。
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云集。
红毯上,巨星们着盛装走过。
基本都是白色人种为主的面孔,少部分黑色。
亚洲面孔显得相当异类,不少记者都被吸引。
要说今年也怪。
往届鬼子的电影人来的多,小棒子偶尔也能来溜溜。
但今年一个都没来。
两个剧组‘棋王’和‘车四十四’,都是中国电影。
而昨天还在好奇,为什么电影节的平面图案小狮子,看起来像头少了个驼峰的骆驼的江衫同学,走路的腿都在抖。
她今天穿了一身旗袍,有点像色戒里汤唯穿的那身,素雅,很有气质,也很好看。
但姑娘平生哪见过这种场面。
镁光灯,咔咔咔,不分三七二十一就往脸上怼。
旁边走过去的人,又是让人哇哇哇的国际巨星,大导演。
有些甚至被写在教科书里。
吓人!
偏头看看左右,王智汶也好不到哪里去,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那货倒是淡定,标准的微笑,对着镜头挥手致意。
“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回答却让她后悔多余问这一嘴。
“紧张有用吗?”
时寻不能说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可能是导演思维作祟吧,昨晚在房间,他对着镜子练了很久。
就一个念头,大方得体,出门在外,不能给国家丢人。
“……”江衫。
什么叫聊天终结者啊(战术后仰)。
我不知道紧张没用?
我用你说?
不过这么说了两句话,江衫的紧张心理,确实得到了一点缓解,大迷糊就是这样的性情。
转眼,也要采访了。
两个剧组一起采,是几家国内来的媒体。
相比于棋王剧组,时寻他们自然只能是陪衬。
且不说,一个长片,一个短片。
一个正规军。
一个杂牌军。
江湖地位在这儿摆着。
滕文骥那是大佬,第四代导演代表人物之一。
剧组来的演员来的也都是明星,比如爱模仿爱恶作剧的谢园老师。
时寻是谁啊,一个没毕业的学生。
而作为导演的滕文骥,也理所当然被问了最多的问题,展望啊,巴拉巴拉。
这也是他第一次杀入威尼斯。
他很渴望能捧尊大奖回去。
老实说,后辈们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
身为老前辈,他也很不甘心。
当然,面对记者‘有没有信心为中国电影夺得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第一个奖项’的问题。
他的回答很收敛,主打一个谦虚圆滑。
“信心当然有,但毕竟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影片,谁得奖,都有可能。”
时寻也被捎带着问了一嘴:“时寻导演呢?”
他的回答就是另一个风格了,十分正经:“当然,我很有信心。”
“哈哈哈。”
滕文骥一听就乐了,呵呵的笑着,看着挺善意。
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吧。
大抵也就是‘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挺符合他一以贯之展现的人品。
“那就祝时寻导演,如愿以偿了。”
记者们都笑。
当然他们都比较善意,毕竟时寻能进威尼斯,已经为国家争了荣誉。
年轻人嘛。
八九点钟的太阳。
身上没股子朝气怎么行。
但要说能有多相信,也很难。
这不光是对时寻,对滕文骥也一样。
实在是威尼斯电影节对华语电影太残忍了。
自成立以来,便没有华语影片获奖的例子。
不算这回,连提名历史上也只有一次。
短片领域,时寻的车四十四更是头一个。
而与车四十四竞争那十五部短片,又都是狠角色。
而且不少都是英语片,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你说能得奖,这会儿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