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故人(下)
萧贺随着萧絮晚一行人一回到逢华城内,便被人引领,一路走到了逢华名楼天机之内。
来人面具掩面,衣着低调,右边腰间配有一刀,看模样像是一个侍卫。
“庆王殿下,我主说,你即入了逢华,他便要行地主之谊,这天机楼,还请你安心歇下。”
那人说完,便作礼告退。
“此人内力不俗。”墨染看着那人的背影,缓缓开口。
“左刀金锉,苍南贺凭。”萧贺缓缓开口,道出来人身份。
金锉刀贺凭,九州用刀第一人,曾以一刀断江绝水,救一城。
“皇兄,可知是谁?”萧絮晚看着这天下名楼,一片安和静谧,想必那人将整个天机楼都包了下来。
何等人,何等财力,何等权势,不容细想。
萧贺看着天机楼眉目间也满是迟疑。
他心里也没有定论,只是他知道贺凭曾效忠于一人,可那个人……
“阿晚,萧懈呢?”萧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那小子,一见空隙就连夜跑了。”萧絮晚语气不屑的说。
“……”萧贺一怔,可细想下来,他的那个侄子本就是这样的人,便淡漠的说:“也罢……”
“……他回去,京都那些人势必会按捺不住……”
……
就这样几人依旧在天机楼歇下了,而这一歇就是五日。
而在逢华南城一处临水而居的小院之中,江妄和一人正对院中。
而那人就是逢华城城主容阙。
“三年了,你还是回来了。”容阙迟迟开口。
“不过,你这容貌……似乎变化颇多。”
在他的记忆中,曾经的她清隽冷艳,美若天上月,可如今……
“我心道大损,皮相自然会有所改变。”江妄无奈笑了笑,苦涩异常。
她转身看了看那在院亭之下的棋盘:“许久未和你下过棋了……”
就这样两人就坐在了院中亭下,下着棋了。
“你途径逢华,可是要回去?”容阙落下一子,神情平淡。
“不回去了,去常渊。”江妄像是轻叹,淡漠之下,落子杀意凛凛。
容阙皱着眉,看着棋局,神情凝重。
“常渊,怎么要去那里?”
“杀人。”
容阙执棋子的手一顿,手中棋子不由的落地。
“杀何人?”
他收住诧异,再次从棋盅之中拈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之上。
“不知道。”江妄依旧是淡漠的神情。
“……万事小心。”容阙看着她,心中千言万语却始终说不出口,到最后却也只落得这四个字。
忽的院外疾风拂过,惊起一林鸟雀,一人携风而至。
“你来啦。”容阙看着来人,忽的弯了嘴角。
江妄看着他的笑,不知怎么的心觉他似乎有点不怀好意。
可是来人目光如炬,直直落在江妄之上。
江妄却丝毫没有任何慌张,她神色平静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菲薄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笑意渐盛。
“别来无恙啊,贺凭。”
“吟恨,是你?”
贺凭迟疑的看着那坐在棋盘之前面容陌生的她。
“贺凭,我现在叫江妄。”
……
贺凭看着她那笑意愈渐苦涩的双眸,心底亦是痛苦万分。
她的眼睛,她的笑,仿佛都在告诉他:
贺凭,温颂早就死了。
贺凭,温颂死了。
可是贺凭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他帮不了她,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
他能做的只是,故作无事一般,告诉她:“江妄,好久不见了。”
江妄看着远处天光熹微,心觉此行也该到这里了。
便放下手中棋子,起身站起,行至夕光之下,向着北方远远望了一眼,似乎是在告别。
“该走啦。”
“你要去哪儿?”贺凭连忙追问。
“去解一个死结。”江妄故作轻松道,“贺凭,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临安。”
“好!我等你。”贺凭应下,话语落地,就只见江妄踏云点水而去。
“哎!我们这一局还没分胜负呢!”容阙看着江妄离开,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
可是江妄并未停留片刻,只是远远传来她的声音,愉悦舒缓。
“你已经输了。”
容阙闻言,惊异的看向棋局,只见江妄刚才那一子落下,杀机四起,他的局势顷刻之间崩裂,等到他回过神时已是破败不堪,一泻千里。
果然,不管过去多久,她还是曾经的那个高傲矜贵,凌云九州的她。
“心若不妄起,永劫无改变。”贺凭呢喃着,看着远处的光影,若有所思。
可是,
阿颂,你的妄念,到底是温祈,还是他?
萧贺站在天机楼最高处,远远望着远处的逢华湖,久久失神。
刚刚那一个瞬间,心间似乎是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似乎,找到了曾经丢失很久很久的那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