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鼓声方响，施江黑瘦脸颊上带着阴恻恻的笑意，提起长棍大步进逼去。

    不敢半点马虎的阿桑背对穴壁，赤足扎步站稳，双目紧盯对方脚下，双手紧握长棍。

    “恐惧是最大的敌人！敌人都是有弱点的。”心头默念着托曼的教导，她深吸口气，眼神如刀刃般锐利。

    一声怒吼中，施江手中长棍气势惊人，带着呼啸声朝阿桑当头砸下。

    阿桑如一条游鱼般滑步侧身躲过，噗的闷声中，长棍狠狠打在沙地上，激起沙尘团团。转眼间阿桑的长棍递出，直戳扑过来的对方胸膛。

    没想到对方不避不闪，挺直胸膛朝着棍头撞去。如同戳在硬石上。

    手中感到一股大力传来，虎口发酸，她的身体朝后面纵跃出去，堪堪卸掉力道。身体尚未落地，对方棍影已紧随扫来。

    就地滚身，阿桑勉强躲过对方一记势大力猛的横扫，面色有些发白。

    尽管松软沙地对施江的阻碍远远大于身形灵活的阿桑，但她还是难以挡下对方全力重击。

    战斗比预料的还要艰难，阿桑有些头皮发麻，她唯有围绕施江，像只灵活的野猫般左躲右闪，避过他凌厉如电的道道长棍。

    一阵又一阵的嘘声从看客堆里发出。

    尚不及半刻，几乎所有的看客眼中，好奇光亮就已然褪尽。

    这场战斗比起方才黑白猛汉大战，简直就是一场儿戏。

    一场雄鹰追逐小鸡的儿戏。

    实力终究是悬殊太大，黑着脸的施江只想早点结束战斗，他如暴龙般步步进逼，手中黑棍呼呼生风，照着那小丫头一通无情猛砸。

    那小丫头步伐轻盈敏捷，身姿轻柔如风吹杨柳，脚踏在沙地里如松鼠般灵活跳窜，连经常与其对练的武卫们也眼露惊奇。

    有些让酒客们意外的是，看似身材单薄的阿桑手劲意外地稳重有力，不时能举棍砰砰硬挡住几下重击。

    但终究是一只在沙穴里被猛虎追击的小松鼠，只能左蹦右跳逃窜。毫无悬念，最终必将落入虎口。

    兴致索然的酒客们纷纷缩回颈项，各自踞坐下来，重新端起酒爵，静待着下一场角斗。

    “阿桑脚底功夫进步不少啊！这——身法和似乎有些眼熟呢！”

    巴图带着几分怀疑，询问旁边的托曼，当日禾鹄师徒神奇的巫舞御敌给他留下非常深刻印象。

    凝神观战的托曼缓缓轻点卷须密布的下巴，面色紧绷地望着穴内，随时准备冲出包围跃下去。

    金色沙地上，阿桑飞奔留下道道浅痕，步步紧逼的施江踩出一个又个深坑，阳光下异常醒目一眼可辨，渐渐要布满半个沙地。

    “西海武卫打斗不行，逃跑的功夫倒是很利索！”

    “这小妞腰肢和那些胡姬一般柔软，该去西市坊陪酒，咋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

    豹卫那堆人中开始大声地冷嘲热讽，哄笑四起。

    仅隔着数丈外的武卫这边听得清清楚楚，这群草原莽汉集体默不吭声，目光低垂，乱须下的面庞显得分外凝重神情。

    他们心头都暗自猜测，阿桑这缠斗的目的多半是要先消耗对方体力，为等下托曼出战，争取更大的赢面。

    只过去半刻，阿桑陷入更艰难的境地，身边半块区域的沙地已几乎完全被踩实，施江虽然汗湿满头，脚步变得疾如旋风，手中木棍横扫愈发狠厉，稍不留神她就会被扫倒在地。

    尽管已如风中残叶岌岌可危，左右躲闪狂奔中的阿桑胸口灰衫剧烈起伏，不住大口喘气，汗湿紧贴面颊的头发间，那双大黑眼中，眼神如磐石般坚定与倔强。

    “统领啊！阿桑这也已将那人体力消耗差不多了，不如让她快些扔掉木棍投降吧！不然等下力竭后恐怕要被重击！”莫特勒忍不住转向托曼，低声建言道。

    谁都能看出阿桑不可能再撑多久。或许，主动弃战还能避免她受到致命重击。

    身边的巴图等人也用同样眼神望向托曼，他们不忍见到阿桑涉险负伤。

    一直凝眉观战的托曼下巴微抬，口里不自知地发出咦——的一声。

    他灰蓝眼眸里闪动出疑惑与惊喜。侧目望向巴图，口里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你留意看看，沙地里的脚印是不是有些特别？”

    有些莫名其妙的巴图转头望过去，掂起脚尖晃动脑袋几下，见识颇广的他立即反应过来，同样眼中升起疑惑，抬目迎向托曼的炯炯目光。

    “这是阿桑从哪里学来的——”他目光闪烁，面带疑色，毕竟那是西海大家都忌惮的东西。

    托曼眼神复杂，他缓缓竖起单掌止住巴图的话语，转头继续看向沙穴。

    穴口那圈洁白石台上，人们坐得东倒西歪。

    黑冠歪斜的荆济双手趴在石台上，灌了口醴酒入肚后，双颊浮起层微红。

    穴底那个黄衫人影还在吃力地躲闪，他眯眼瞧得直摆晃脑袋。

    “身手是够灵活，也很有勇气！”他深叹口气，陀红的脸上浮过一阵惋惜。

    “可惜，只是个勇敢的蠢货！”

    双手握棍的施江狞笑着迈前一步，面前的阿桑眼神中惊惶闪烁如待宰羔羊，她身后就是赤黄穴壁，已无路可退。

    脸上肌肉抽搐两下，施江小臂肌腱暴起，虎躯扭转间抡起长棍。

    几乎所有酒客都放下酒爵，凝目望来，他们心知，到此时，这场比试也该结束了。

    托曼与巴图都眉头紧蹙，急得眼中冒火般，莫特勒在旁面色发白，这一棍阿桑恐怕无从躲避。

    呼的一声，夹带风雷之声的棍影拦腰横扫过来，施江不给对手任何左右避闪的机会，一心要快速结束战斗。

    仓促间，佝腰微喘的阿桑不及跃开，扑地下，她双膝跪倒在沙地，身躯仰后倒去。

    凌厉的长棍几乎贴着她的鼻尖划过，场外的托曼紧捏的拳头猛晃一下，暗自庆幸阿桑侥幸避过，手心里已完全汗湿。

    一阵哄笑再度从豹卫那里暴起，

    “这西海小妞打不过统领，这是要投降求饶吗？”

    笑得胡须乱颤的豹卫们兴高采烈，都瞪大眼等待统领乱棍给他们报仇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