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是门好生意
“奇怪,豹卫那堆赌鬼学精了,居然下注很少!?”
阿桑听到他略带不解的嘀咕。所有人都纷纷从石阶上立起身,带着各自的悲喜准备离场。
原来赌斗这东西竟然如此让人疯狂,方才还激动呐喊的巴图与武卫兄弟们,个个垂头丧气,一看就是押错注,输掉不少贝币。
不知为何,身边这位质子荆济却是一脸淡然,浑不在意地眯眼东张西望,这鬼鬼祟祟的模样愈发让阿桑心生厌感。
十余步外的皮帐里,闳泰低头跟在侯爷身后,满脸丧颓像只斗败的公鸡。
刚才他偷偷溜出去下了重注,结果亏得血本无归。
铛—铛—铛一巨响毫无征兆地在场地里响起,急促而响亮。
所有人都闻声转头向场内,赤黄沙穴边,宽大的黑色披风随风激荡,一个花发短髻的灰衫身影单手叉腰立在沙地,挺身傲视全场。
旁边两位黑衣豹卫握着铜拔,敲得哐当暴响。
那黑瘦脸的鹰钩鼻下,两团淤青隐隐可见,阿桑一眼就认出是豹卫的头子——千夫长施江。
没有披甲的施江衣衫紧贴身躯,隐现出精瘦强健的肌肉轮廓,冷眼看向如潮水般退回的人群。
击鼓鸣金,应该还有战斗发生,意外的人们眼中光彩再起,都调转回来,好奇地伸长脖子看个究竟。
刑离脚步转回,望见是那施江在场内,神情骤然变寒,嘴角呲地爆出冷笑一声。
白泽夫人步过去,重新与他并肩站在台前,黑长睫毛闪烁几下,略带意外地低语
“这些豹卫,今日似乎是想在堡里闹事!”
眼中闪过丝厌色,刑离眯眼观看这前方,唇边微翘蔑笑道
“这真是新鲜事,一向胆小谨慎的施江也敢出来挑事!”
说话间,场上的施江已高抬起双手,环顾四周看客。阿桑心头咯噔一下。
对方的目光犀利如利箭,似乎停留在自己这里。
难道是因今早的事,他要找我报仇?
背后顿时寒毛竖起,阿桑心头如乱鼓击打般砰砰直跳,想起被他一腿踢骨折的莫特勒,。
嗖地一下,黑影翩然,那施江轻轻纵身跃上穴口石台,如一杆擎天长矛般挺立。
他缓缓单臂抬起,朝面露讶异的众人大力一挥,黑衫与披风随之晃摆。
“各位酒友,今日摔角已毕,但我们豹卫还有一场角斗!”他纵目环视全场,周围酒客们好奇地提踵探头望过来。
那帮武卫面色顿变,此人多半是要找他们麻烦。人群中的托曼双手抱胸,不动声色地冷眼观望。
酒客们眼露疑惑,不少人都知道这位施江大人最近运气背,刚被贬官,被派去守卫美艳无双的西海公主。
有些人曾因流连外面,被豹卫们棍棒驱赶过,对这千夫长并无好感,人群里冒出好几阵不怀好意的嘘声。
一阵风过,身后黑缎披风如长旗飘荡,施江朝看客们抱拳致礼
“各位有所不知,我率豹卫保护公主一月有余,兄弟们都夜以继日不辞劳苦“
讲到此处,他目中寒光骤现,挥手往托曼那边奋力一指。
“这段日子,这群番邦蛮人天天四处饮酒作乐,吹嘘武技天下第一,大殷境内无人能及。完全不把我殷商武士放在眼中,我们豹卫受够他们的鸟气。“
人群中开始响起细碎的论说声,
“是啊,这话我也听说过,西市坊里,这帮西海武卫也猖狂得很,天天找人打架。”
“那日在东街路上,我也亲见蛮人们当街醉酒耍泼!”
······
这些话语传入阿桑耳中,急得咬咬下唇,捏紧拳头。
心知这是豹卫们在暗中故意散播谣言,但一时也无法驳斥。
骄傲的殷商人氏怎能容下如此挑衅!这番布置成功激怒周围看客。
周围不少商人都勃然变色,怒火燃动的眼眸齐刷刷望向西海武卫们,有不少年轻气盛的红着脸,摩拳擦掌想要冲过去。
“这施千夫是要做什么?破坏大商与西海邦交,若是传到大王那里,他恐怕得去戈壁放羊啦!”荆济在旁边不解地喃喃道。
阿桑没理他,她心中正有种不好的预感升起,背部开始有些莫名地瘙痒。
见到人群忿然如鼎里沸腾滚汤,施江薄唇边细须微抖,拂过丝不易觉察的诡笑。
“平日里在使团里,我王命在身,需严遵礼法,不与你等蛮人计较。“他挺起胸膛身躯扭转,目光如炬直视武卫们,
“华夏武士尊严不容挑衅,我大商国威不得你等蛮夷玷污。“这话说得厉声凛然,下面的酒客们也跟着怒目直向武卫们。
单手叉腰,施江抬起手臂,霸气地朝托曼挥手一指
“今日在极乐坊里,我长勺施江就一大商普通武士身份,邀战你西海武卫。”
话刚完毕,早已候在身旁豹卫递来只土陶角杯。
忿然接过,施江仰头一饮而尽,振臂奋力扔下,角杯摔得粉碎。
他高踞在石台上,棱起双目,昂首俯视不远处的武卫们,长长的黑长披风飘展身后,气势凌人。
场内高喝与掌声轰然暴起,阿桑心头满是忐忑,按大商习俗互摔角杯为号,代表双方将约定生死一战。
尽管贾马尔与公主,包括托曼本人都尽力避免被人挑起事端,陷入麻烦。但此时形势已不容退让。
“武夫邀战!呵呵,没那么简单吧!“身旁的荆济嘴角冷笑连连。
身边狂热的酒客们可没有多顾虑,个个眼露热切,转头望向武卫那边,等待着他们的应战。
没有半分迟疑,托曼虎步从武卫中迈出,肃面与前方施江对视,举手就将手中角杯啪地砸碎在地
“西海武卫从不言退,既然施江统领多番挑衅,你我两人,今日就在此一决高下。”
双方都是聪明人,事先言明以个人武士身份邀斗,不牵涉背后的国家。
见到西海武卫如此干脆,慨然应战,尚武好斗的商人们面露兴奋,掌声吆喝声毫不吝啬地为他们的对手响起。
殷商人体内个个奔流着醴酒与热血,阿桑脑海里不觉冒出史官讲过的这句话,她目光焦灼地望向兄弟们那边,托曼白袄壮躯如激浪中的磐石般屹立在武卫最前处。
哼——没脑的蠢货!皮帐里的刑方侯鼻孔粗气嗤骂一声。本也如外面人群般眼窝发热的闳泰缩缩脑袋,默默退后半步。
“侯爷是在说施江统领吗?”白泽夫人碧眸上睫毛闪动,不太确定地问道
意味深长地望了眼对方,刑离端起案上酒盏,抿了一大口。
“施江刻意选在这里挑战武卫,目的就在避过因其值守身份,避免卷入大商与西海邦交政治。但是——“
他黑眉轻横,语气变厉
“此战无论谁胜谁负,都将影响到公主入宫,这将是触犯商王的大忌。本次西海使团出使任务不能达成,对大商也是个损失。”
望着台上黑衫飘飘的身影,他叹道
“也不知道这人得到怎样的承诺,施江他终究是被某些人利用,表面上是挑战西海武士,实质确实挑起大商与西海矛盾。误国误己啊!“
这话让白泽夫人眼神闪烁,掩饰地立起身,抬袖举勺将刑离酒盏斟满,俏脸莞尔笑起
“侯爷真是深谋远虑,这大邑商都,西市东坊里,武士约斗都多了去,我就完全没有料想到还有这么大干系。“
放下酒盏,刑离眼皮翻起白了她一眼。
“这事就发生在你极乐坊里,你还会事先不知?”
扭动腰肢坐下,白泽夫人展颜一笑,柔声道
“他们可是王城里的豹卫,我只是一个经商的,怎能拒绝客人?”
一丝冷笑浮过刑离嘴角,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帐外的场地传来热闹的喧腾声,白泽夫人挪动身体靠近过去,抖起长袖,白皙修长的手指探出,往外一指,喜滋滋地说道
“侯爷,你看,我又有新生意开始了!”
顺着那方向望去,人群中十几名昆仑奴在提着麻袋匆匆穿梭派筹,刑离往后仰仰身体,意味深长地轻叹一句。
“果真是好生意,人人都开始疯狂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