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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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查明

    段炯与徐三二人告辞后,便径直找到了施菡住处,幸而施菡虽喝了药,但还是勉强支撑。

    这注定是个难以安宁的夜晚。

    幽魅烛光之下,段炯的眸光也逐渐变得深沉。

    他说道:“这是我在世子死去的房间里找到的香包,在床底下寻出来的,施姑娘,你瞧瞧。”

    施菡手指微抖,接了过来,仔细翻看,又闻了闻,说道:“这味道,好熟悉。”

    段炯指着香包道:“这是三绝堂独有的香包,里面加了一味‘天香雪’,这味药材,若是只用少量,可以使得其中的其他香料存放时间得更久,香味自然也能更持久,可一旦过量,便容易使人致幻,而我发现,三绝堂中每一间房都至少会挂三个这样的香包,可是世子的那间房中的香包,却只剩下这一个,而这味香料,除了南越的皇室贵族,很少会有人用。”

    “你的意思是,这是南越皇室的手笔?”徐三皱眉问道。

    “还不确定,这个香包还请徐三公子寻医查探一番。”

    徐三点点头,施菡这才想起来这味道因何熟悉,惊异道:“我想起来了!是世子衣服上的熏香味道!”

    段炯皱眉:“熏香?”

    施菡道:“一年多前,世子的好友柳渝怀向世子送了一位婢女,说这位婢女最擅长制香,有一段时间世子身上熏衣物用的便是这种香……后来那婢女不知因犯了什么事,就被赶出去了,柳渝怀也因此不再与世子来往了。”

    “那世子会不会可能知道这是‘天香雪’,如果知道,那他又为何要去呢?”段炯问道。

    徐三倒是颇不以为然:“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已经知道线索,查下去就是了。”又对着施菡说道:“不知施姑娘可否见过这婢女和柳渝怀,还记不记得他们的样貌?”

    施菡颇为失落地道:“那婢女我极少见,柳渝怀我倒是曾见过一两次面,但时隔久远,早就忘了,只记得那柳渝怀左手臂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因为之前世子还为此取笑过他,所以我才略有印象。”

    段炯心下一沉,心道果然是他。

    “怎么了?”施菡向来心细,见他面色有异,便开口询问。

    段炯笑笑:“无碍的,我们去查探一番便知。”

    说完便躬身行礼告辞,施菡略略回礼,看着他二人出去,眼中含泪,口中喃喃祈求道:“愿段公子二人能追查真凶,以慰世子在天之灵,老天保佑……”

    次日段炯正在洗漱,就见着徐三从墙上跳下来,毫不在意段炯无语的表情,径直走过来,把香包往桌上一丢:“找了医曙院中的侍医,香包中的成分都在那张纸上,果然这个香包中的天香雪要比其他香包中的要多了些。”

    段炯毫不在意道:“知道了。”

    徐三颇为无聊的看着他洗漱,净面、净手、竖冠……全程一人,行云流水,这院子中此时也没一个服侍的人,忍不住问道:“你这院子中怎么一个下人都没有?连倒水都要你自己来。”

    段炯白了他一眼:“现在没人伺候,还不是因为你。”

    徐三尴尬笑笑,不再说话,等着他收拾妥当。

    片刻后,段炯与徐三拐进一个小巷,到了巷中一家人家门口,段炯敲门。

    门内探出一个小女娃的头,颇为警惕的盯着他们:“你们是谁?”

    段炯蹲下来,视线与她齐平,温和一笑:“我是段炯,这位是徐公子,想请见陆嫂嫂。”

    那门内传出来一个女子声音:“阿苑,过来。”

    小女娃跑过去,牵着那人的手,段炯道:“弟段炯,携友请见嫂嫂,有一事不明,想请嫂嫂指点。”

    “我们并未见过面,恐是二位公子找错了人,请回吧。”那女子声音温和却坚定。

    段炯急忙开口道:“那柳渝怀呢?嫂嫂不想知道柳渝怀在哪吗?”

    那女子身形一顿,回头一字一字说道:“柳渝怀已经死了。”

    段炯摇摇头,心中笃定:“他究竟死没死,嫂嫂心中自有答案。”

    沉默片刻后,那女子道:“进来吧。”

    她又将那哄开阿苑的小女娃,再向段炯二人凛然道:“你们既然已经查到了这儿,那我想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怎样便怎样吧!只是稚子无辜,还请放过。”

    徐三嘻嘻哈哈地道:“你知道这周围都埋伏了我们的人吧?那小女娃的命运如何,还要看你呀。”

    段炯无语,对陆嫂嫂道:“陆嫂嫂既然知道柳渝怀,自然知道柳渝怀是陆氾生的化名,而陆氾生为何进了三绝堂,又为何要杀了刘世子,诸多疑点,还请嫂嫂细细告知。”

    陆嫂嫂眸光一暗,只是咬着牙说道:“我要是说了,你们能放过阿苑?”

    段炯点头:“当然!”

    “你们起誓!”

    段炯道:“我们起誓!”

    陆嫂嫂这才跟着他们:“走吧,我们去公堂。”

    三绝堂自然是早早地就被控制住了,那陆氾生似乎就没想要逃,被押到公堂时仍是上次跳舞时那身衣裳,神态自若,仿佛是来喝茶的。只是这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在见到了陆嫂嫂时却全然变了。

    “你来做什么!”陆氾生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不是叫你们离开京城吗?!”

    在与他的对比下,陆嫂嫂倒是显得从容些:“既然做错了事,理应受到惩罚,氾生,我来陪你。”

    说完,便往地上一跪:“我与夫君有罪,一同前来认罪!”

    令尹一拍案:“你二人有何罪,从实招来!”

    段炯与徐三使了个眼色,徐三悄然离开堂中,现下只听见陆嫂嫂说道:“夫君做下错事,杀了人命,又为声明所累,不肯认罪,身为发妻,却因心软而犯下大错,实我之罪!我要认的,是当日谋害济南王世子刘辟之罪!”

    陆氾生情绪激昂:“你疯了!”

    又连忙叩头:“贱内神志不清,满口胡话,还请大人明证,这属实冤枉啊!冤枉啊!冤枉啊!”

    陆嫂嫂满脸不忍,字字珠玑却极为冷静道:“氾生,他们既然能找到我,那么他们自然也能找到阿苑,你就算不为你我二人着想,也该为我们的孩子阿苑着想。”

    “阿……阿苑?”陆氾生不解。

    “阿苑,是我们的孩子,当年你我分别后不久,我便发现我有了身孕,那孩子机灵乖巧,很像你……”陆嫂嫂闭了闭眼,唇角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现在那孩子三岁多了,成日里就喜欢吃糖葫芦,一年前收到你的信,本想带给你看看的,可是你要行非常之事,为了免生事端,我便将阿苑托付给了同乡的郑嫂子,但这半年,家乡遭灾,郑嫂子支撑不下去,这才带着孩子上京城寻我们……”

    陆氾生失魂落魄:“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你要想想你做的什么事!”陆嫂嫂道,“攀附权贵,趋炎附势,甚至还为南疆人卖命!功名于你,真有那么重要吗?!”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有人窃窃私语:“竟然是私通敌国的走狗!呸!真恶心!”

    “肃静!”令尹拍案。

    陆氾生早已红了眼框:“我那都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啊!当年你父母是怎么阻拦我们的你忘了吗?他骂我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肃静!”令尹再次拍案,道,“堂下人陆氾生,现在你妻子状告你杀害刘世子,可确有此事?”

    “大人明鉴!说小人攀附权贵小人认,但要说小人通敌叛国,小人宁死不认!”陆氾生慷慨激昂地说道。

    “将你们所做之事一一说来!本官自有决断!”令尹威严一喝。

    徐三刚刚出去不多久,再次回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跪在地上神色从容,烟波平静的女子突然破口大骂,而陆氾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匕首正要刺向她,而段炯那个不要命的竟然还上前去替人家挡,带动满堂的惊慌呼喝声,乱成一团。

    徐三顾不得那么多了,将扇子一抛,正好打下了那要刺过去的匕首。

    “你不要命了!”徐三一把拉起挡在陆嫂嫂面前的段炯,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等确认没伤着人之后,才冷然说道,“传陛下口谕!”

    底下很快跪了一地的人,徐三神色冷漠,一字一句道:“庶民陆氾生,私通南越,人证物证已实,着令交由廷尉府收押,择日处极刑,即日起查封三绝堂,其中一干人等,查明底细,再做处置,此事不可大意,事无巨细,皆报至徐相处,由徐相定夺。”

    “臣等领旨!”

    徐三面无表情的将口谕宣了,走到陆氾生面前,蹲下来,语气森冷:“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在哪吗?在你蠢而不自知!”

    陆氾生早已是失了魂魄,跌坐在地,只是陆嫂嫂起身时,他才有所动容,慌忙爬起来抓住她的裙角:“槿儿,槿儿……阿苑……带阿苑走……”

    陆嫂嫂道:“阿苑我会照顾好,刚刚徐公子已跟我说了,陛下宽仁,念及祸不及家人,已允了我带着阿苑归乡,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