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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翠竹

    现在竟然是李自成开创的华朝,已历经两百余年,正值王朝巅峰!而这宅邸是首都金陵的何府,何小姐的曾祖还是先皇太师!

    不过,何府的爵位在三年前老爷死后就被注销了。唯一的曾孙,就是那十九岁的少爷还荒唐怠惰,胡作非为,变卖了街上所有的店铺和乡下许多田产,吃喝嫖赌,尽是败家。

    至少他还知道自己不长进,刚刚躲在书房不敢出来面对妹妹。

    里琦还得知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身世,自12岁被何府买来做书童,五年来常遭少爷打骂和其他下人的欺负,因为劝少爷不要吸鸦片却被一脚踹出书房滚在廊下,接着又遭两个小厮殴打直至昏死过去,幸亏小姐撞见。

    没过多久,小姐方才扶着的那个丫鬟提来一个食盒,端出一个大碗,热气氤氲,飘来阵阵药膳的香味。她与小姐一般纤瘦,只是没有小姐高,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目光有些躲闪,且略显病态般的苍白,有种惹人怜爱却又拒人之外的矛盾又复杂的感觉。

    “这位是……?”里琦询问地看向刘叔。

    刘叔叹了一声,“咳,这是翠竹!”他说,又转向翠竹,拍了一下大腿指着里琦说,“你看,这孩子失忆了,唉!”

    翠竹忽然愣愣地看向里琦,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又充满令人尴尬的关切,可是半天只说了句“哦……”

    “谢谢翠竹……姐姐来看望,”里琦挣扎着起身,刘叔急忙扶着他靠在床头。

    “是小姐让我来的,”翠竹低下头说,她的声音很低微,简直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清。

    “哦,谢谢小姐,”里琦说。

    “嗯,我……回去了,”翠竹说完就提起食盒走了。

    看着那飘飘的背影,刘叔微微摇头,然后他就将碗端来要喂里琦。

    “刘叔,我自己能行,”里琦接过碗勺,一口一口吃起来。

    而刘叔取来一个竹编拍子为里琦驱赶苍蝇和蚊子。

    “小琦啊,你怎么能忘了翠竹呢?”刘叔有点意味深长地说。

    里琦疑问道:“刘叔……怎么?”

    “你以为刚刚是小姐碰巧看见的?”刘叔说,“那是翠竹先看见然后拉着小姐去救你的。你在何府经常受欺负,最关心你的可是翠竹呀。说来,也算同病相怜……”

    原来,翠竹曾被坏人欺负过,然后上吊投井,两次被救,幸亏小姐耐心劝导才继续存活。

    经历那样的事,翠竹就变了,对人十分冷漠,尤其是男人。可是,她却端来了一碗热粥,若非她自己愿意,小姐也不会难为她,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丫鬟。

    女人也真是难做,明明是被伤害了却好像犯了罪一样。

    里琦越吃越慢,直到捏着勺子静止不动。

    “小琦,你倒是吃呀,”刘叔催促道,“别冷咯。”

    刘叔四十出头,老婆是何府的厨娘,有一个儿子叫刘柱,十八岁,在乡下帮忙并学习料理何府的田产,不常回来。

    吃完粥又聊了一会老太师,感叹现在的家道中落。

    去年,夫人遣散了家中的三个小妾,仆人也减去大半。几个月前,家庭教师也被少爷气的辞职不干了,同时,少爷就读的龙华学院也发来了劝退书。

    还好,小姐比较争气,考上了金陵女子学院,那可是太祖李自成的女儿芳华公主一手创办的著名学府,当然,其中大多都是贵族女孩,极少有几个出生寒门,那必须是要么德行标榜或者才学十分出众的。

    这华朝已是开明许多,不仅废除了裹脚陋习,还允许女人读书考学,朝中也有女性官员,实为难得。

    里琦又询问世界概况,刘叔就不太清楚了,只说城里已经有外国人来创办教堂,他顺便又骂了一句,“传教就传教,干嘛把鸦片也特么传来了,真特娘的害人不浅!”

    而少爷其实还没有吸鸦片,不过经常与那些下流之人为伍,迟早会沾染上。

    天已傍晚,门上的另一个守卫张明带郎中进来瞧里琦。

    毕竟年轻,无甚大碍,开了一些营养方剂而已。至于失忆,郎中也不知道如何医治,只说尽量把以前的事告诉病人以慢慢恢复。

    郎中走后,翠竹又进来了,好像一直等在外面似的,她捧着两叠整齐的衣服,一身是平常穿的灰白布衣,一身是崭新的泛着丝绸光泽的蓝缎长衫,说是书童的制服。

    里琦又尴尬地表示感谢,却也只能歪在床头,无法下地行礼。

    翠竹抬起眼睛巴巴地望着里琦,可是里琦根本想不起来什么,“这……是你……做的么?”他问翠竹,一边从刘叔手里接过衣服。

    翠竹抿着嘴点了下头。

    这当然是她早就做好的,不可能几个小时就做出来。而那所谓的制服,更是十分精致,与下人的身份很不搭配,可能是得来的赏赐,然后用心裁剪缝制的,正巧现在派上用场,因为是小姐的伴读书童,怎么能穿的差!

    里琦抚摸着那衣服……

    不过,这衣服本来是要派什么用场的呢?夜深人静时,在灯下默默缝制,她的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这深情,一两句感谢的话语还真是苍白无力……

    里琦默默地望着翠竹那温柔的眼眸,一时不知如何表达。

    翠竹抱着双手又低下了头,“嗯,”她说,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个字,但是又好像把里琦要说却说不出的话语全部抚慰了!似乎是说,“你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

    里琦还想说点什么,翠竹却抢着说,“你……等好了穿着看合不合身,我……再改……”说完她就转身走了,根本不给里琦说谢谢的机会。

    是啊,感谢的话语有时候说出来反而冷淡。

    门外秋月高洁,庭院浸染霜华,翠竹身影摇曳,弱柳扶风,在门框中的一刹那好似一副凄美的画。

    这时,刘叔将门关上,叫里琦早点休息,门外传来古韵悠扬的梆子声,伴着“小心火烛”的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