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没有说话，但是莫荷知道丑奴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丑奴想对自己说，自己并不脏，至少在丑奴的眼中并不脏。

    但是丑奴不会说话，在莫荷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丑奴就已经跟着她了，那是一个冬雪的夜晚，刚刚练完琵琶的一群小姐妹相约的一起偷跑出去玩。

    就在回来的时候，丑奴就跟在了她们身后，一帮小姐妹吓的连忙跑了回去把门给关上了，并且告诉了她们的老师。

    老师让教坊司的人出去赶走了丑奴，安抚她们没事了，但是第二天一早打开门，莫荷便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丑奴，当时的他硕大的身躯已经被皑皑白雪给彻底的覆盖了，但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却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莫荷。

    当时老师又要让人赶走丑奴，但是莫荷动了恻隐之心了，或许是看丑奴面相憨厚，也可能是觉得丑奴可怜，莫荷主动开口，让老师将丑奴留了下来。

    “你以后就跟了我吧，你就叫………丑奴儿！怎么样？”

    从此丑奴就成了莫荷的贴身侍卫，跟随着莫荷闯南走北，一路从无名小卒，成为了名动天下的花魁！

    当时的莫荷并没有把丑奴当一回事儿，或许是善心爆发，又或许是多年的陪伴，让莫荷并没有赶走丑奴，而丑奴也始终的陪伴在莫荷的身边。

    再后来莫荷名动天下，尤其是进京之后一夜成名，公子王孙无不趋之若鹜，丑奴依旧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即使她的身边根本就没有丑奴的位置。

    莫荷其实也渐渐的忘记了还有丑奴这样一个人，整日里醉心欢场，是真真的如“今年欢笑复明年”，直到莫荷也陷入了属于她的那个情劫之中。

    就算是柏姐也好，还是任何一个相好的姐姐，再怎么劝说莫荷，那个人并不是一个良配，在自己最出名的时候离开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但是莫荷就好像是被迷了心智一样，毅然决然的和所有人决裂，决定开启和那个男人离开神京，开启新的生活！

    她既然已经选择了要过这样的生活，那么春意坊也没有阻拦莫荷，当然春意坊也不是做善事的地方，当然也同样没有放过莫荷，将莫荷这么多年的积蓄几乎都榨干净了之后，方才是放走了莫荷。

    莫荷以为自己已经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了，但是当初一时善心留下的那个丑奴却还是跟在她的身边。

    莫荷也并没有赶走他，只留下来驱使，后面的事情也都知道了，莫荷遭到了抛弃，那个男人原本是想将莫荷迷晕之后卖给青楼，谁知道一向唯命是从，任打任骂的丑奴却第一次反抗了，要不是莫荷被那个男人的惨叫惊醒，丑奴甚至都要活生生将他给打死了！

    到了这个地步，莫荷自然也知道自己走上了前辈们的老路所托非人了，但是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或者说对于女人来说，有的时候她们是会妥协认命的，既然已经是这样了，就算知道那个男人是个烂人又能如何？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

    所以莫荷并不准备追究那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却跟莫荷过不下去了。

    他承认一开始他的确是被莫荷的美色所迷，但是人活着终究不能只是靠着美色，他只是一个有些幸运的普通人罢了，他比那些王侯公子多了一个没有的品质，那就是所谓的“质朴”，这才是吸引莫荷这样的花魁的一点！

    当一个人听多了甜言蜜语，见多了精明之辈，那么像是这样的所谓有赤诚之心的普通人，却更是打动人心。

    莫荷就是这样被灌了迷魂汤，但是被灌迷魂汤的又何止是莫荷？

    这个男人同样是如此，他跟着莫荷见识了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富贵，他见过了这个世界上最高级别的人的享受，而你现在要他重归于自然，甚至是跟着你一起浪迹天涯………

    他做不到，他原本以为他能做到，但是现在看来，他甚至完全忍受不了，最让他痛苦的是他以为他很爱莫荷，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越想起妻子曾经是个以色侍人的婊子，越觉得恶心！

    原来莫荷还在春意坊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带着莫荷走，所以就算是莫荷就在隔壁和别人调情，他也无动于衷，只觉得莫荷不易。

    “她也对别人这样做过！”

    他受不了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和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他并不爱莫荷，他爱的只是这具美丽的躯壳！

    于是他变得越来越暴力，越来越焦躁，这种暴躁随着莫荷的家底溅空，渐渐的由语言转变为了动作………

    直到丑奴和他动手以后，这个男人终于认清了也或许是终于装不下去了，所以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卷走了莫荷仅剩的最后一点儿财产，扬长而去………

    莫荷失去了一切，但是丑奴还陪在她的身边。

    在丑奴的护送下，莫荷回到了神京，回到了春意坊，与此同时莫荷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始终默默跟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所以丑奴此时虽然没说话，但是莫荷还是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不由得微微一笑：“你总是这样，也就只有你这样。”

    丑奴大手挠了挠脑袋，莫荷轻轻的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随手丢在了床上，随后便是脸色淡然的走出了房间。

    门口早就站满了两排侍女，莫荷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虽然她们演示的很好，但是莫荷还是从她们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浓浓的八卦意味，或许还有几分不屑的讥笑。

    “里面收拾一下，嘱咐人烧点儿热水，我要沐浴，还有………跟柏姐报一声，叫她把我停了，王爷临走之前说过，他这几日还会来的。”

    “是………”

    几个侍女低着头应了一声，随后莫荷便是带着丑奴扬长而去，侍女们这方才是直起了腰，其中一个对莫荷的背影甩了个白眼：“装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还是那个花魁呢！”

    “哎呀算了算了，谁叫咱们没人家命好呢………”

    “切，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了，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烂婊子………”

    “嘘，小声点儿，可别叫人听见了………我进去打扫你们不必进来了。”

    “你去吧，这也就是你，我可不给她打扫这个，可把她给厉害的，我呸！”

    一个侍女安慰了那个侍女两句，便是给了剩下两个同伴一个眼色，三人便是进去打扫去了：“你去收拾被子，你去洒扫一下，我来收拾桌子吧。”

    另外两个人应了一声，随后便是各自忙碌了起来，那个侍女摇着头正要收拾桌子，便是被桌子上的纸张给吸引了，不由得好奇的“咦？”了一声：“是不是莫荷姐姐的东西掉………了………”

    不经意间的扫了一眼，却叫这个侍女不由得便是眼神掉在了里面，怔怔的将纸展开细细的看了起来………

    另外两个收拾完了，见那个还呆呆的站在那里，便是有些疑惑的对视了两眼，叫了她两声还是不应，便是不免上前：“你看什么呢？”

    只见那侍女满脸通红，小胸脯起伏着，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其余两人不由得也是凑上前去………

    两个时辰以后，春意坊的侍女们都是兴奋的凑在一起，三两成群的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而基本上被围着的姑娘，无不是满面春光两眼放光，潮红面色中带着几分春意。

    “你们不去做事，都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干什么呢！”

    柏姐眉头紧皱的上前，四周的侍女急忙的便是都微微低下头散了开来。

    柏姐上前几步，狐疑的扫视着众人，沉声道：“我都看你们一天了，叽叽喳喳的………事情都做完了是不是？没事情做了？”

    众人噤若寒蝉的不敢答话，柏姐便是上前几步，从一个小脸儿煞白的侍女手中劈手夺下了她正试图往袖子里藏的纸：“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帮小浪蹄子都发什么春呢！”

    说着柏姐便是将手中的纸展开，只这么一看，便是不由得脸色瞬红，当场啐了一口，随后狠狠的瞪向周围的侍女，那些侍女连忙的都是将头低的更低了！

    柏姐便是举着手中的纸：“这是谁的？”

    无人应答，柏姐不由得冷笑两声：“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我们虽然是做这一行的，但是我们不是不知廉耻的贱人！更不是招蜂引蝶的婊子！想要玩这些，我送你们去花满坊！让你们好好儿玩！”

    众人都是吓的急忙跪了下来，虽然她们只是侍女，但是也最起码是在春意坊做事的，以后岁数大了，没准儿还能出去混个好人家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