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人间四月天来了！四月第一篇——

    【2002年4月1日，星期一，晴】

    今天我心里好不舒服的，就是因为他，他一直不理我，老是跟彭雅慧下棋，跟王苡人她们聊天，就是不理我，我真的好气的，气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下棋就算了，竟然还唱什么《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真的是乱唱！你还记得这是3.14时，你邀请我唱的歌吗？我气死了，终于忍不下去，走了！

    我一边走还一边想，你会不会跟上来，结果你真的来了，我好开心。这证明了你还在乎我，关心我。

    跟你聊天的感觉真好，还是第一次和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在校道上聊天。

    一刻宁静，一片天空！

    在那一刻，你背了我！我好**（一个开方符号，下面一个心形）开心（细描加粗）！

    罗马，我爱你！

    （又一次由衷地欢呼！——罗马，我爱你！这次是由怨、气转喜、欢。

    她这是第一次发现彭雅慧，其实彭雅慧早曦曦来歌厅上班；在大厅里下棋，唱歌，聊天，喝茶，就是他的工作方式和休闲方式。王苡人跟曦曦她们差不多是同一批进来的才艺女歌手。

    女生天生是敏感吃醋的，她不吃王苡人的醋，专吃彭雅慧的醋，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吃对了醋；在五子棋的对弈中，彭雅慧的确一次次陷入他的布局中，每次输了都会脸红。十七岁的花季，脸红起来特别纯美，像早上的第一抹晨曦。

    她那时是有资格生气吃醋了的，在她学校对面的一家宾馆，她给了惊喜，也给了惊吓。总的说来她向他敞开了心扉，在多么卖力地讨好他，用“简爱体”说：对我好极了。

    但有个让人绝望的小话题，可他却找不到人诉说，在她敞开心扉的时刻，同时也泄漏了她的秘密，真的把他惊到了：有一长条巨大的猩红色疤痕从胸口贯穿到肚脐，他一闪念就是“开膛破肚”，直觉告诉她做过一次大手术。为了不触及她的痛苦回忆，他忍住没有去问，装着从容淡然的神色，她也没有刻意提及。

    想到她曾经可能经历的所有病痛和剧痛，仓促间的表达算不上很贴切，至少他的心理感觉是这样。

    他觉得自以为是的追逐把自己陷入到了一个颇有意思的尴尬角色；当着她的面和彭雅慧下棋、唱和她唱过的情歌，有意陷入双倍的纠缠不清，想赌一把，赌什么其实也模糊不清。

    除了那一道疤痕，说不出她有什么不好；当她气的走了，他就不紧不慢地追了出去，跟着她走进她的学校，学校和歌厅只隔了几栋高楼大夏，抬脚就到。

    一进校门，就是林荫校道。跟她斗嘴、聊天的感觉真好，仿佛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喜欢自己的女生在校道上聊天；其实柳艺文也是喜欢自己的，和她也在她的学校的林荫校道上聊过天，但纯走纯聊。

    在校道的一条僻静的岔道上，他背了她；在医圣张仲景雕像的后面，他拥吻了她。这巧妙的小地方，适合情侣的望闻问切的诊疗，停下来纠缠片刻，能在她读圣贤书的校园里，小小地温存一下也无伤大雅。

    后来在蔡碧薇的母校，披着夜色，两人倚坐在雄伟巍峨的伟人雕塑侧旁的栏杆上，一个眼神对视，她知道他想抒发胸中激发出的激昂雄心壮志，便心领神会，化作一头温驯的海豚，潜入激浪湍流中，天空满是抓人挠人的繁星点点。

    被他背一下、校道上的散步聊天，她竟就如此开心！少女心的开心就是如此纯粹！

    接下来仍然是开心——

    【2002年4月2日，星期二，晴】

    今天做事还是蛮开心的，因为我能时时刻刻见到他，因此，我今天的心情也像平常一样，很满足，并且带着灿烂的笑容满足。

    真的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爱他？

    有些失去是注定，有些缘份时不会有好结果，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他，但拥有他时一定要好好珍惜，真正的感情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既然无法割舍就努力争取。

    （看到她如此坦诚地描述，他蓦地记起颜彦曾经打给他电话时，说如何把他的电话写在她的掌心，他的心就像有亿万只昆虫的小触须在手心、在心上挠痒痒，此刻也是。

    真正的感情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但又有多少感情经受了时间的考验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环顾四周，环顾左右，谁还留在你身边？

    只有柳先丹；

    只有鱼神；

    还有父母；

    还有妹妹；

    还有典雅。

    再过三十年，五十年，连自己都不在这个人世了吧？想到未来的大限之日终将来临，心中就未免悲凉。

    接下来，接下来她又经历了怎样的考验？

    【2002年4月5日，星期五，晴】

    在罗马女神ktv做了那么久，我觉得我还是蛮开心的，毕竟我在那儿工作是有动力的。

    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罗马老是找彭雅慧，我心里好不舒服的，我问他，他却说我宝气，说我疑心太重，天哪！不是我宝气，也不是什么疑心重，我是真的害怕失去你，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爱你？其实不应该这样的，明知道有危险，还是要去尝试，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知道有危险，还是要去尝试。这句话让他想起《简爱》里的那句，原版“简爱体”：

    就像一个渴得快死的人会感到的那种快乐，他明明知道自己爬近去的那口井的水有毒，却还俯身去喝几口神圣的水。

    古人四个字就精辟形象地说透了：饮鸩止渴。

    彭雅慧的确是他近期一直在找的一个女孩，曦曦言语间透露的口气是瞧不起她的，说她只是个初中生，身高比她矮，以后也不会像她大学毕业后有比较正式的医院系统的稳定体面工作；但她越是这样说的时候，反而越暴露出她心里的虚弱；她不知道的是反而暗中强化了他的意识，促使了他加紧推进的步伐。

    他成为了她的动力；她的醋劲也成为了他的动力；她身体上虽被掩盖但明显的瑕疵甚或缺陷甚至让他感到颇有些不吉祥的意味，促使他追求更完美的个体，彭雅慧就是，她的清新、水灵、嫩葱，无疑是沁人心脾的。

    那道猩红的长条拉链一样的手术疤痕成为他和她感情的罅隙，他和彭雅慧的情愫在这道间隙中滋长、滋生，已达到眉目传情、你卿我卿的微妙阶段。

    但她是无辜的，他不想伤害她；只能最终让她屈从，默默离开；

    但奇怪的是，她竟一反所有的理性和意愿，和她瞧不起的初中生竟成了好姐妹，同病相怜？不至于，相互混合——拉拢她作为同盟军？他的自尊心、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她会不会破坏他和她之间潜移默化的感情进程？

    他告诉自己得坚定，要默默忍受；这样极大限度考验了、挑战了自己，好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

    他在心里轻轻骂了一句：小娘们儿；他在眼前投出一方屏幕，暗自想看看她们在上面的表演，他是导演，演员，又是观众。）

    每一天都是考验了，考验变成了在三人之间了。

    【2002年4月6日，星期六，？】

    现在已是凌晨了，也算是6号了，我心里很清楚我爱罗马，并且可以说是发疯的爱，我甚至难以想象没有他的日子我应该怎样过。

    我觉得我爱得好痛苦，爱得提心吊胆，这并不是强加给我自己的，我也曾提醒过自己不要想得太多，只要快乐就好，可我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那么潇洒。

    我觉得他只能属于我，包括他wife我都吃醋，只是无能为力而已。我只要一想到他一回家后，像抱我一样抱她，像吻我一样吻她……我真的好不舒服的，天哪！

    我真的该死，明明知道这种感情是自己承受不来的，却还要去接受，去尝试，我真的是蠢，但我明白，这是我爱他，在乎他的结果。

    （现在已是凌晨了，也算是6号了……

    21年前的那个夜晚一定是在他离去后她一个人独自面对的孤枕难眠的下半夜：4月5日深夜和6日凌晨交界的时段。

    21年后的今天想起来竟都如此残忍，撇下一个爱情活体在漆黑一团的夜里独自承受无边的孤寂。

    又一次饮鸩止渴！那美味的毒液、擦出的火花、刺蛰所产生的持久效力，一定在身体最软弱、最邪魅而柔嫩处留下烙印。

    正如《爱达》里爱达一系列热切地呼告：这只有在有你的梦里我才感到高兴！

    此刻我不得不为你过猛过早抓出的血红痕迹而付出代价！

    放纵了体内某种邪乎的东西，贪得无厌的渴求和借口！

    可这就是我渴望陌生躯体的冲击且对之难以抵御的缘由！

    共同的过去散播着无尽的魅惑的涟漪的缘由！

    因为有一种可以治愈我所有病痛和剧痛的简单疗法，猩红色的根须，只能是它。

    他记起在几个月后未来的一天，她和她在罗马女神娱乐城对面的青少年宫的饮品店对了话，或者是一场对决，公平坦诚地商量由他做出选择：她或她。

    即使在他明确忍痛割爱放弃了她之后，之后的某一天，他和她仍在她的学校宾馆有过一夜；考虑到随后的退出机制，他没有放肆地提出在她宿舍留宿的过高要求。

    尽管他知道，正如她自己所说的：我心里很清楚我爱罗马，并且可以说是发疯的爱……）

    他在心里感叹：如果没有这些红笺小字勾起的回忆，这是我差点遗漏的记忆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