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过后，管家说经过打扫和整理，这里的房间空余了许多，让大家一人一间。

    渡珣他们自然是不会遵守规则的。

    小林躲在黄木萱身后瑟瑟发抖，有些害怕：“我们……真的可以不遵守规则吗？”

    “不用管这些垃圾规则。”黄木萱把小林提到前面，“去睡觉吧，哥哥姐姐晚上守着。”

    三人照旧把窗子封上了，还是守在镜子面前。

    刚过十二点，原本害怕的小林也睡死了过去。

    黄木萱一边吃渡珣递来的面包一边道：“渡珣，你进步挺快啊，今天表现不错。”

    渡珣挑挑眉：“夸我？”

    “当然。姐姐对优秀的要求很高的，从不随口夸人。”黄木萱在跃跃欲出的小胖手上划了一道，朝陈昭努努嘴，“不信你可以问陈昭。”

    “……”

    渡珣当然不会说今天他心情不好。

    渡珣也不客气：“多谢。”

    黄木萱佯装生气：“……我出去一定要去放瓜，说你本人特别喜欢耍大牌，对粉丝的夸奖置之不理！”

    “……”

    “认真的，你一个人进九级游戏绝对没问题。心狠手辣、做事果断，不得不说你很适合这个游戏系统。”

    还有个神级npc相助。

    渡珣一时不知道黄木萱这是在夸还是在内涵：“这也是在夸我？”

    “当然！就是对队友的要求有点高，得跟上你的节奏，不然跟小林一样就是个摆设。”

    其实黄木萱还想说，如果渡珣的队友跟小林一样，大概率会被渡珣抛弃。

    “……”

    黄木萱夸人还喜欢不时讽刺一下别人。

    “小林还小。”陈昭守在门边，“他很有潜力，很适合培养。”

    渡珣抬起眼皮，面无表情道：“没有亲人，也有一定能力，正好当一个没感情的机器？”

    刚进基地渡珣就注意到了，相比于高能游戏玩家，陈昭更像是俱乐部里一个利益至上的经理人、一个严苛的教练。

    他给所有人一种温和游离的感觉，以为他是团队的领导者、全心全意相信这个智囊，但是相处久了之后就会发现他是真的没什么感情。

    他用自己的理智追求利益最大化，不会太顾及别人的情感和体验。

    渡珣加入组织不久，陈昭就想给渡珣制定一系列训练计划。渡珣都拒绝了。

    渡珣不喜欢被人控制在手里，也不喜欢违背自己的喜好去做什么所谓的强化训练。

    说白了，在理智和情感相悖时，渡珣基本会任由情感支配自己的行为，即使这种情感、这些行为会导致严重后果。

    陈昭没说话，也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渡珣隔得远，还是率先听到了。

    他迅速示意陈昭远离门，三人都拿起武器开启备战形态。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戴着蓝色帽子的小矮人，头顶才到陈昭腰间。

    小矮人的头很小、腿很短，双手和脖子却很长，活像一只披着人皮的猩猩。

    这种情况三人早有预料。

    如果每一间房里都有一个小矮人，那些没住人的房间里的小矮人就没有猎物。而根据渡珣的想法，每一只小矮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任务，可能是拿到一定的“食材”，也可能是处理好“食材”。俗称KPI。

    如果这样，那他们势必要去别的房间争夺猎物。

    比如这个住了四个人的房间。

    小矮人开门看见三个拿着武器的人，一愣，随即脸上迸发出喜悦，让人恶心的哈喇子滴在地上，眼睛里闪烁着凶狠贪婪的光，灯光照射在像钢锯一样的一排尖牙上。

    小矮人甩起右手就往渡珣这边冲过来，速度快到渡珣来不及反应。

    那一刻，渡珣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npc能感应到谁是玩家里最弱的？

    小矮人还没来得及用尖利的手指戳破渡珣的喉咙，右手就混着一团团漆黑腥臭的碎血块掉落在地毯上。

    黄木萱嫌弃地看了一眼匕首，对着小矮人，面无表情：“赔我刀。”

    “？”

    小矮人还沉浸在被割掉手臂的痛苦中，听到黄木萱来了这么一句，瞬间怒火中烧，提起左手就往黄木萱那边冲，压根儿忘了刚才就是这个人断了他的右手。

    “吧唧”一声，小矮人左手也没了。

    “……”

    渡珣索性站远了一点。

    小矮人失去双手之后就倒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渡珣离近了些才听清只言片语：“没有双手就不能拿到食材，我甚至不能成为食材，我没有价值了，没有价值就该死……”

    小矮人的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贴到脖子，然后毫不迟疑用尖利的牙齿咬破了自己的喉咙。

    小矮人头一歪，死了。

    渡珣看着满屋子飘着的腥臭味，还有那一团团黑红的血块，板着脸。

    他们的牙可比双手好用多了。

    黄木萱确认小矮人死透后道：“这些小矮人一直在镜子里，镜子又是储存食物的地方，温度应该很低。”

    “为了保证新鲜度，大概在20摄氏度左右。”

    陈昭也在小矮人的身上反复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

    黄木萱随手拿了块布擦拭自己的短刀，嫌弃道：“他们长期待在这种环境里，身体自然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比如他们的血液诡异地成了半凝固的血块，他们的皮肤呈现惨淡的白，他们的身材也像被冻结了一般。

    三人守到后半夜，陈昭才说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后面就算有问题我也能解决，你们先睡会儿吧。”

    “不行。”渡珣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你已经两天没睡了。”

    进游戏已经两天两晚了，陈昭只在刚来那一个白天短暂休息过。

    黄木萱也严肃起来：“这次我站荀哥，你该休息了。”

    陈昭沉默片刻，屈服了：“那好，最后一晚换我。”

    陈昭沉默着躺上床，轮到渡珣和黄木萱面面相觑。

    黄木萱双手环胸，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去睡啊。”

    “……”渡珣忍了忍，“你休息吧，我不困。”

    “信你个鬼。”黄木萱想都没想就开口，“白天你去教堂肯定没少吃苦头，还跟我装？”

    “……”

    渡珣除了被陆斯安气到，还真没动手。

    而且，渡珣似乎可以通过陆斯安看到、听到、感受到很多东西。

    仔细回想渡珣才注意到，他在教堂的时候，隐约有很多复杂的情感爬上心头，失望、痛苦、绝望、麻木、微渺的希冀……那个时候他只以为那是自己的情感，因为陆斯安骗了他、瞒着他在做很危险的事，他担心陆斯安，害怕陆斯安出事……但是只要仔细回想就能分辨出来，这些情感并不属于他。

    他在这些情感面前更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只是作为一个承载机器去辨别、解码这些情绪。

    渡珣认为，陆斯安对情感的认知能力极弱，所以他甚至感知不到这些来自别人的情绪。

    但是渡珣不理解，为什么他会感知到这些情感？

    除此以外，渡珣的脑海里还会浮现出一些画面，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画面。

    女生十三岁时因为误会和男生相识，他比她大两岁。

    两个人一个初二，一个高一。两个人学业都很忙，见面时间少，但他总是一边努力学习一边找机会跟她见面，她还要边学习边躲着父母。

    好不容易她成年了，他在警校，管理严格，反倒没以前见面多。

    他大三那年，她大一。终于，他们决定见家长。家长都很开明，他们的未来似乎一片灿烂。

    每一个在一起的瞬间，他们都很开心。即使在吵架，他们也隐藏不住对对方的爱和无奈。

    画面一转，马路上有一辆侧翻的出租车，他和她昏迷在车里，两人身上全是鲜血，分不清是谁的。但是可以看出来的是他用身躯护住了她。

    再后来，她站在马路边，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她冲过去和路人一起帮忙救人，认出后座上的人之后彻底崩溃。

    她又来到了教堂、树林、沙漠、极地、深海、混沌……每一个可能存在和不可能存在的地方，每一个地方都有他。可是她总是麻木又厌恶、却又带着一点眷恋地看着他，他看着她的眼神乍看深情，细看却是毫无感情。

    渡珣在看到她的脸时就确定，女生就是黄木萱。

    渡珣还能看到，有一个人也看到了这一切。他看着这一切，从失望到平静，不过一个小时。

    那个人是陈昭。

    黄木萱迷惑地看着渡珣：“你想什么呢，在老娘面前走神？”

    “你睡吧。”渡珣头有些涨，“你比我更需要休息。”

    黄木萱看渡珣还挺诚恳，不自然地挪开眼，道：“那行，你撑着，白天你找个机会休息，我守着。”

    黄木萱躺在床上烦闷想着，总感觉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但是这应该不可能，那神经病不会允许……

    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渡珣感觉越来越困，但心底涌起一阵阵的不安让他强撑着。

    渡珣手里拿着一把美工刀，快撑不住的时候就在胳膊上划一道。

    渡珣觉得这种行为性价比很低，但这是渡珣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渡珣听着像是人走路的声音。

    门外的人一步一步走在路上，很缓慢、有些重心不稳，偶尔好像还会踩到自己衣角踉跄一下。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他们的门前停住了。

    门外的人开始拨弄门锁。

    客房的门锁就是普通的钥匙锁，渡珣他们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门锁好。

    渡珣握紧祭灵刀，悄悄贴近。

    门外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又好像是被什么拦住了，停止了动作。

    渡珣仔细听似乎能听到有人在说话，有两个声音在低语。

    声音似乎从幽深的海底传出，又像是来自遥远的太空，深沉、神秘。一个声音像神祇的庇佑，另一个声音像恶魔卑微、恐惧却又不甘的怒吼。

    但是渡珣听不出来对话内容。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庇佑他的“神祇”就是陆斯安。

    恶魔做不到和“神祇”对抗，没多久就灰溜溜拖着步子走了。

    但是渡珣知道，“神祇”还在外面。

    “神祇”就站在门口，眼神似乎能透过厚实的木门、温柔地看着屋子里的人。屋子里的人也在隔着门看他。

    他们仿佛是一对久别却又无法重逢的恋人，他们正透过禁锢他们的枷锁，含情脉脉地看着彼此。

    渡珣克制住打开门的欲望，笔直站在原地。

    他说过，他会在这场游戏结束后去找陆斯安。现在出去他就违背了自己的承诺，那陆斯安也必然会打破自己的承诺，后面再用这一招就没那么有用了。

    渡珣知道，外面的人也很想进来，但他也在克制自己。

    信徒心里装着别的人，他就不是一个纯粹的信徒，他会被扔出信徒的领域，并得到惩罚。

    化身违背了神祇的旨意，也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化身，祂会被神祇从本体剥除。

    神祇有了感情，祂就不再是神祇了，祂会被踢出神祇的范畴，被所有神祇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