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众人纷纷望去，竟是颇为明亮，一身鲜艳红衣，大摇大摆走来一位青年。

    纪来丰晃了晃眼，恍惚间，还以为汪光耀来了。但仔细一瞧，却是截然不同。

    来人年轻较轻，应还不到三十，体型偏瘦、步伐踉跄、面孔虚浮苍白，有如痨病鬼一般，哪有半分强健刚猛的样子？

    唯一共同之处，便是神情倨傲、目中无人、嚣张至极。被此人冷眼一扫，他心中立时警惕，如此举动，分明来砸场子的。

    果不其然，苍白嘴唇一张，便是讥讽：“你们阴阳一脉，在这一唱一和，什么狗屁壮阳丹，明明提前串通好，要来欺骗我等。”

    随之目光一转，对准俊朗青年：“还有万里师兄，好歹你也为正和顶尖，阴阳宗亦为名门，竟自甘堕落，在此处当托。啧啧，实在有损威名呐…”

    红衣青年甫一出现，语气尖锐，毫不留情面，霎时，周边一阵哄闹。纷纷开始猜测，这几人之间，究竟有何仇怨？

    混杂其中，知道来人身份者，已翘起嘴角：“呵呵，这下有好戏看咯…”

    嘈杂的议论声，一传五、五传十，蔓延至街边更远，正闲逛的修士们，一一快步而行，朝骚动之地赶往。

    与此同时，若有若无，灵气亦在交汇，踏陆反应敏锐，纷纷也被惊动。当然，更少不了笼罩在上空、正暗中监视的目光。

    风波中心，虚弱红衣，眉尖翘天，居高临下，神情倨傲。

    被他盯着，阳万里不慌不忙，拱手见礼：“原来是翠茂庄二公子大驾光临，万里这厢有礼了。”

    看似恭维之语，实则毫无敬意，隐带一丝不屑。纪来丰察觉到，惊疑之时，也十分纳闷。

    翠茂庄？二公子？竟没想到，来人身份如此贵重。

    可按理来说，愈是门中高位，尤其门主一家，更该注意声名。却为何一身红衣，特立独行，与本门清枝绿服大不一样？

    再有，翠茂庄地处西南，与阴阳宗相隔甚远，应少有利益纷争，为何出手针对？莫不是，夺灵大赛上闹过不愉快？

    暗自惊疑，阳万里收起礼节，平静地道：“二公子误会了，什么串通勾结，绝无此事，还望勿要冤枉在下。”

    只是客气之语，红衣并不接受，又讥讽一笑：“哼，阴阳、姹月二派渊源，正和谁人不知？此摊铺本无人问津，师兄突然出现，说没有串通，恕在下难以相信。”

    “这家伙…”纪来丰揉着额头，倒不得不承认，此人言之有理，若二人换个位置，他也要怀疑的。

    这下可不妙了，方才与阳万里配合，众人心中对壮阳丹的抵触，不说完全突破，至少能打开一个缺口。

    但若被扣上一个串通的名头，顷刻间形势将出现逆转，别说原先目标，反过来还要连累姹月了。

    好在无需他费心，阳万里临危不乱，单手指天，郑重言道：“万里昨日方到，后才知壮阳丹一事。此次前来，确有帮忙之意，但绝无串通。以上所说，并无半字虚言，敢以心魔起誓。”

    “哗…”心魔大誓一出，周边脸色皆一变，纷纷收起怀疑。再看俊朗青年，鄙夷、敌意已然大减。

    阳万里听在耳中，暗暗松了口气，但面上始终风轻云淡。

    目光移转，看向红衣，又微微一笑：“倒是二公子，此丹甚是效用，对你尤为适合，不妨试上一试，或许会有收获呢？”

    饶有意味地说了声，便在兴起的议论声，与各色目光之中，昂首挺胸，阔步离开。

    直到身影远去，众人陆续回神，渐渐的，有轻微讥笑声，再次在人群中响起，并迅速向周边蔓延。

    “额…”纪来丰很是尴尬，故作掏着耳朵，实则堵塞听觉。

    灵感习练不仅带来提升，同时还有麻烦，偶尔会自动发挥，周边动静，想听不见也难。

    终究按捺不住，故作脖子僵硬，轻轻扭动，实则趁机扫视，想看一看究竟是何情形。

    “恩？”却见怪异景象，那些翘起的嘴角，不约而同，正向其中一处汇聚，但不是他，而是红衣青年，这怎么回事？

    纳闷之时，忙转向左边，顿时又是一怔，路冰影盯着那二公子，眸中充斥着厌恶与鄙夷。

    愣愣的，也往同一处看，“嚯…”面对诸多嘲笑，红衣青年视若无睹，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不怀好意的表情，仿佛正在思考，待会要怎么对付他。心头不由一紧，忙收起好奇，专心应对眼前。

    终于，红衣青年动了。

    大摇大摆，走上前来，毫不客气，一把拉过凳子，便坐在近处，目光接着审视，似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纪来丰亦十分好奇，究竟怎样的厚脸皮？但仔细一打量，苍白之中，皮肤较为粗糙，并非涂了脂粉，更像一种病态。

    “诶？”心头倏地一动，阳万里临走时所说，倒果真一副阳虚模样。若由此人一试，壮阳丹神奇疗效，或许再无人质疑。

    美好的幻想，嘴角不由翘起，红衣青年瞧见，双眼眯起，冷意一闪，又恢复了原状。

    轻轻一敲桌子，突然道：“向来姹月全为女子，如阁下这般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阁下贵姓，今年多大，又是何身份？”

    “啊？”纪来丰愣了愣，立刻警惕，如此举动，分明寻找破绽。

    只是略一思忖，没什么可遮掩的，便简单道出，同样的问题，又返还了回去。

    “恩？柳某的身份，你不知道？”仿佛不可思议，红衣青年皱起眉头，质疑地问。

    纪来丰耸了耸肩：“来丰第一次到白云城，识不得几个人，还望二公子见谅。”

    说话之时，在“二公子”三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便好整以暇地盯着来人。

    本以为他会生气，谁知拇指一转，指向自己，语气满是骄傲：“那你可记好咯，在下姓柳名正业，今年二十有七，我父亲便是翠茂庄门主。哈哈，怎么样，厉害吧？”

    “额…”纪来丰眨了眨眼，心中泛起古怪，好个张狂性子，柳正业？呵呵，怕是不务正业吧？

    虽说翠茂庄门主之子，是有些嚣张的本钱，但此处是白云城，正和盟与仙宗脚下，应还容不得他来放肆。

    但与此同时，隐约也觉察到，藏在嚣张之下，还有些别的什么，只是一时看不出。

    暂不纠结，收起纳闷，回到正事：“正…正业师兄是吧？看你身体有恙，要不试一下壮阳丹，或许能有所缓解呢？”

    好心询问，换来一声讥讽：“呵呵，师弟瞧我像傻子吗？方才你与阳万里分明做戏，莫以为柳某会轻易上当。”

    “噗…”纪来丰一听，甚是头疼。这位二公子不仅嚣张，还十分顽固，已到了近乎愚蠢的地步。

    但还是好声好气，替自己辩解：“师兄误会了，方才万里师兄已发大誓，岂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谁知，柳正业得寸进尺：“再怎么说，柳某也不会信，除非你也发一个。”

    闻言，纪来丰皱起了眉头。先前还不觉得，可此人胡搅蛮缠，打心底也生出厌恶之感。

    便收起和善，淡淡地道：“本来发誓也无妨，但来丰代表姹月，正常售卖丹药。万里师兄已做承诺，若我再发一次，有损本派名声，恕师弟无法相从。”

    冷冷瞥去一眼，又道：“若师兄是来买药的，来丰十分欢迎，但若是找茬，还请勿要多言，这便离开吧。”

    “就是就是，狂妄也不看地方，这是白云城，不是翠茂庄！”

    “呵呵，什么二公子，门内横行也就罢了，仙宗眼皮底下，竟也敢仗势欺人？”

    “呸，丢脸的玩意，就不该从娘胎里生出来！”

    听见逐客令，周边纷纷附和，或呵斥、或怒骂、或讥讽，皆站在了摊主一边。

    纪来丰挠了挠头，被众人大力支持，还真有些不适应。

    便一边收拾灵石，一边暗中关注，此人究竟做了什么，竟惹得人神共愤？

    还有，翠茂庄门主、长老何在？即便贵为二公子，也不该任由他胡作非为，破坏本派声名吧？

    骚动还在继续，始终无人出面缓和，持续发酵，随着时间，愈演愈烈，讥讽与鄙夷，也不绝于耳。

    恍惚间，仿佛回到四年前，青庐山上婚宴，身为新郎的他，遭受着同样的待遇。

    时至今日，仍是心有余悸，莫名竟生出一丝怜悯。

    可当他一抬头，对上嚣张脸庞，与讥诮眼眸，方生出的怜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犹豫着是否再次驱赶，或大声嚷嚷两句，让此人丢更大的脸，自己落荒而逃。竟不料，对方主动发起了进攻。

    “师弟说这丹药有效，万一无效，该怎么办？”当着全场的面，柳正业高声叫道。

    此话一出，骚动止住，纷纷也在疑惑。

    纪来丰忙收起好奇，冷静思考之后，坚声答道：“壮阳丹绝对有效，除非阁下阳田完好。”

    “好！”柳正业一拍桌子，腾地站起：“就凭你这句话，柳某便试上一试。”

    “哈？”纪来丰眨了眨眼，有些始料不及。原以为会继续讥讽，可峰回路转，莫名其妙的，对方竟然妥协了？

    不对不对，其中一定有蹊跷，暗想着，心中警惕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