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纪来丰来说，没什么好商议的。

    他境界低微，战力全无，拼杀肯定指望不上，无非现一下身，躺在地上“昏迷”即可。

    若面具男履行承诺，帮小噬阴兽解除禁制，便只需安心看戏。若留有后手，无非损失些血液，换回一个内丹，可太值当了。

    “哼，说得简单，那来丰的安危呢？万一那恶贼突然动手，怎么办？”商议接近结束时，旁边传来突兀一声。

    不知何时，月梦寒自纠结中回转，向二兽提出质疑。比起之前，气势已然大减，也无反对之意。

    纪来丰古怪注视着，被她察觉，当即回瞪一眼，眸中蕴含的森冷之意，令他不寒而栗。

    糟糕，这女人心头憋了大火，回头还不知怎么报复呢？

    正暗暗忧心，山清开口，语气傲然：“阁下请放心，即便申时，那人也绝非山某对手。何况阿秀也在旁边，绝不令来丰出事。”

    比起他的自信，却缺少说服力，白猫则温和道：“来丰师父，味儿尚需来丰帮忙，即便我二人拼去性命，也一定照顾他的周全。”

    “就是就是…”此话颇有道理，纪来丰立刻附和。登时余光中，又一道凶狠目光射来，忙扭动脖子，将头偏向一侧。

    但月梦寒只是盯着，始终不曾移转，即便初夏炎热，午间烈阳照射，他背部却一阵发寒，直到…

    “咕咕…咕咕…”肚子叫了起来，却是恰到好处，灵机一动，忙掏出丸子，讨好地向女子递去：“门主，您吃吗？”

    “呵呵，月某一介罪人，哪敢接受大侠的馈赠？”月梦寒冷哼一声，便自顾取出丸子食用。

    “额…”纪来丰悻悻而归，好在已不受盯视，总算获得一丝喘息时机。

    却在这时，凉爽之气吹拂，白猫凑了上来：“人类的食物，水某也想尝一尝。”

    “好啊好啊…”纪来丰十分乐意，将所有丸子取出，仅仅留下三枚，其他一并递去。

    白猫欣然接过，只是她体型庞大，胃口自也不小，二十多枚饭菜丸子，估计只够她一顿的份量。

    好在黑狗并无此意，准备自行解决，可一瞧女子在旁，原地陷入纠结，迟迟不敢行动。

    还是月梦寒察觉，主动进入山洞，纪来丰也自觉靠在白猫身边，他方才放下心来。

    便在近处打猎，凭借强大实力，很快有了收获。

    ……

    夏日炎灼，午间最甚。但有噬阴兽在，凉风不时吹拂，纪来丰浑身舒爽，胃口也是大开。

    旁边，水秀嚼着丸子，一边细细品味，一边赞叹不止。

    两丈之远，山清正吃野鹿，满嘴鲜血，还吧唧着嘴，令月梦寒直犯恶心，作呕欲吐。

    但又得避嫌，不可向男子靠近，只得站起身，返回山洞口，在阴暗处坐下。

    小小一个插曲后，周边重归安宁，二兽二人，各自享用食物，气氛难得的融洽。

    “诶对，二位前辈可否说一说，究竟如何落入圈套的？”憋了许久的疑问，纪来丰忍不住道出。

    他始终想不明白，二兽与人类仇深似海，如何还会受到欺骗，尤其被在丹田上设下禁制？

    听得此话，洞口处，月梦寒也竖起耳朵，同样非常感兴趣。

    “唉，此事说来说长…”叹息一声，水秀停止咀嚼，神色怅然之中，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娓娓向二人道出。

    三十二年前，山清、水秀一家四口，栖息在荒山野林中，平日小心翼翼，遮掩行踪，避免人类发现。

    幸而实力强悍，无凶兽敢主动招惹，同时一阴一阳，灵感覆盖范围极广，且异常敏锐。但凡人类经过，都能及时察觉。

    就这样，过着安稳日子，直到某一天，一位不速之客闯入，令举家命运出现巨大转变。

    不过，说是闯入，实则并非有意。遭遇之时，那人躺在血泊中，神智迷离，气息薄弱，已然命不久矣。

    多半是受了重伤，逃亡之时，坚持不住，路过它们活动的领域，恰好陷入昏迷。

    山清暗中观望，确定无有异状，方才上前查看。这一看竟发现，较之寻常修士，阴田、阳田强盛，分明来自阴阳一脉。

    只是双田早已空虚，无以为继，伤势难以恢复。若不出手干预，任其自生自灭，估计撑不了两三天。

    看他可怜，二兽发了善心，为他提供阴阳二气，成功救下一条性命。却不料，农夫与蛇，那是令他们一辈子都后悔的决定…

    “善心？可前辈先前不还说，族群被阴阳宗猎杀，彼此仇深似海吗？既如此，为何还要救他？”出乎意料的开端，纪来丰讶异无比，忍不住插上一句。

    山清摇了摇头，这才道出：“实不相瞒，自打出生以来，山某一直受到庇护，安宁生活，平稳成长，不曾与人类血斗。那些猎杀的过往，也都是听来的。”

    “啊？庇护？谁的庇护？”月梦寒一听，顿生惊疑。

    “一位人类大修，不知姓名，不知身份，只知实力高强，自小将山某收养，庇护在羽翼之下。就连与阿秀相遇，也是受他指点，阴阳合璧，方能更好生存。”山清回答。

    “大修？还有这种事？”纪来丰张大嘴巴，人类收养噬阳兽？啧啧，故事愈发离奇了。

    不过转念一想，藏在心底的诸多疑惑，突然间，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譬如双兽族群消失多年，山清、水秀年纪不大，却能在人类世界安稳生存，直到拥有足以抗衡的本领。

    又比如，二兽会人类语言，且颇为流利。还有“山清水秀”、富有诗意的名字，一看便知人类所取。

    再是当前，遇到人类濒死，尤其阴阳一脉，不杀也就罢了，竟还好心救助，多半与此也大有关联。

    一边惊奇，一边恍然，暂时按捺，继续听黑狗讲述。而经过方才这一茬，后续情节发展，皆变得合乎情理。

    待到山清、水秀成长起来，又结成伴侣，收养之人适时放生，令它们自行过活。

    受过人类恩惠，又无冤无仇，二兽性子良善，各自注入元气，进行施救。凭借阴阳结合，提供恢复之力，昏迷男子气色逐渐好转。

    只是他们虽然善良，却也听过人类的可怕，戒备之心深浓，原地不敢多呆，躲在远处，暗中观察。

    终于，男子缓过气来，神智半昏半醒，对治疗一事全无察觉，迈着蹒跚步子离开了。

    见状，二兽稍稍放心。但怕人类狡猾，之后的时日，日夜加强戒备，感应周边动向。

    一个多月过去，始终无人类气息出现，终于回归正常，继续安心生活。

    直到又过去一月，那人回来了…

    却不知要做什么，在昏迷之处搭了个棚子，每天睡在里面，时常出来张望，并释放出灵感。

    只不过，二兽上次路过，距离栖息地遥远，才敢施以援手。以他的本领，根本无法探查到。

    倒是此人身上有股奇特气息，山清、水秀灵感极是敏锐，才来的第一日，便已有了察觉。

    害怕他图谋不轨，忙约束一子一女，不忘此方向去。另外白天黑夜，轮流暗中监视，以防不测。

    可日复一日，面具男颇有毅力，竟如安家一般，始终不曾离开。

    就这样，约莫三个月后，他终于耐不住，探查之时，偶尔也凭空喊上两句。

    二兽听得懂人类语言，重复几次后，明白了他的意图。

    便是猜到昏迷之时，有人暗中治疗，方才得以存活，此次特携带厚礼前来，欲行当面拜谢。

    只不知恩人身份，误以为隐世大修在此，一直以晚辈之礼称呼。可饶是如此，二兽仍保持戒备，始终不曾现身。

    又三个月过去，男子仍呆在原地，每天原样重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打算。

    如此知恩图报、诚意十足，终令二兽感动，决定与他见上一面，了却他的心愿…

    “啧啧，真够隐忍的呀…”听到此处，纪来丰不禁咋舌。

    独自一人，荒郊野外，一呆便是半年，只为虚无缥缈的猜想，心性之坚韧，世间罕见。

    “诶？”暗想着，心头倏地一动，想起月梦寒所说，心魔大誓法力非凡，只对特定之人无效。或许这家伙，正是其中一位…

    “呵呵，还不止呢…”山清苦笑一声，向来对实力颇为自信，只是此刻那对冰眸中，充斥着浓浓的忌惮。

    虽决定与男子见面，但谨慎起见，他独自出发，并特意绕到相反方向，方才现身。

    恩人突然到来，却是一只噬阳兽，且还会说人话，当时面具男既激动，又无比惊诧。

    好一阵子，方才回过神来，却一点也不介意，当面行叩跪大礼，并将带来的酬谢，一堆纯阴丹、纯阳丹，希望恩人笑纳。

    丹药之中，阴阳之气浓郁，山清并不陌生，幼年常以此为食，只在放生之后，再难有口福。

    乍一出现在眼前，还真有些渴望，只担心受到算计，便毅然决然地推辞了。

    瞧出他的顾虑，男子也不勉强，郑重谢过一礼，便将东西留下，自己主动离开。

    诱惑当前，二兽却更加警惕，也不触碰，将丹药留在原地，暗中时刻戒备。

    直到半月过去，对方再未出现，周边也无异动，放下一些戒心，想到子女也需提升修为，便将丹药带走了。

    当然，害怕其中设有陷阱，人类顺气息追踪，并不敢放在驻地，而是藏在另一个隐蔽处。

    空置一段时日，确认无人暗中窥伺，二兽试着尝了几枚，发现皆为普通药草，这才放心给孩子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