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赢家?
有人说,雨是苍天的眼泪,不忍目睹众生拼杀。
也有人认为,雨是苍天的恩惠,大雨之后一切都清新,万事万物尽皆恢复勃勃生机。
但这一刻,血腥味被洗涤,硝烟沉降,仿佛一切皆已过去,然而终究只是错觉。
暴雨将天地都朦胧了,常人隔了三十米,根本就看不清了,只能听闻大雨深处有隆然的动静频发,犹如一头头巨兽浴血奋战。
“老黄狗也死了!”
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倒在地上,肌体光芒暗淡,再也起不来了,身上压着一截房梁。
显然,他是被人一拳震飞,将一根斜靠在地的陈旧房梁砸断。
暴雨没能令匪徒们产生冷意,可目睹老黄狗死去,他们即是悲痛,又有强烈的震动。
这可是半步脉冲啊,淬体境界走到了巅峰,哪怕他们黑风匪都没有几个,平平无奇的死在无人知的古庙里,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可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又有半步脉冲丧命。
倘若没有两大脉冲牵制,倘若没有苏晨掣肘,来俞必然割麦子一样收割普通匪徒的命。
大战到这种程度太过激烈了,咚的一声,二当家连连倒退,每一步都蹬得地砖迸溅,他虎口裂开,被那股巨力震得口鼻溢血。
“呼”
来俞吐着闷气,他再强也有一个度,不是真的无敌!
尤其是,之前那一记神符真的太过非凡了,现在一用力,伤口再度被撕开,浑身血淋淋。
一块砖瓦摇摇欲坠,最终还是脱落,咔嚓一声,高空落在地上、绝无幸免的道理。
整座古庙近乎彻底失去遮蔽,将近八成的砖瓦毁灭,唯有靠近长廊口附近的砖瓦还在原位。
雨水止步于前方,但总有些风夹杂着雨倾斜而入,略微打湿了鞋面。
“啪嗒啪嗒”
恍若普通人在房檐下躲雨,苏晨黑色发丝垂落至背部,此际他在眺望来俞那边。
旁边是神台,石像沾附蛛网,它贴着墙壁,故而这时没有雨水打湿它,洗涤那一身旧尘埃。
苏晨与神台之间,是自始至终都靠坐着的户生,那个高大男子失去了行动能力,呼吸微弱。
假如置身在泼瓢大雨中,这样的户生说不准会生病——
苏晨很静,能看清来俞的一举一动,他决定再加一把火,做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举动。
他猛然前冲几步,而后身躯如弓,闪烁着光芒的奇石被他朝着来俞的方向投掷!
同时,他在那里喊道,“来俞,记住我们的约定!”
“这?!”一旁,户生反应过来,眸光骤然炽亮,但视线最终只能跟随奇石的轨迹游离。
连绵不绝的风雨洗刷,奇石本身散发的芬芳没能传开一米远。
不过,它的霞光依然明亮,在昏暗背景中更加瞩目。
交战的双方全都被奇石引动了心灵,气氛烘托至最顶点,他们尽皆想要争夺,握在手中!
我和他有什么约定?来俞一瞬间有些发愣,但这不妨碍他对于奇石的势在必得。
“拦住他!”有人大喊。
“一群虫匪,废物一般的玩意也敢阻拦我!”来俞杀意很重。
这些人,本是依靠旁人掣肘、和保持距离才能和来俞周旋到今,现在靠近意味着什么?
他们怀抱着悍不畏死的决心。
“杀!”来俞的嗜血全面被激发,狂态毕露。
一刹那间而已,匪徒们死伤惨重,哪怕韩烈与二当家拼命驰援也无济于事,一具具尸身倒地。
血溅的很高,同雨水一并混淆。
“咚”来俞出拳,火星迸溅,二当家吐出一口血,手中长枪浮现细小裂缝。
黑风匪们绝望的目光注视下,他杀出重围了!
最终,一枚质地非凡的石头被来俞握在手中,这时什么压抑、什么愤怒,通通都迎刃而解,来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压力徒然释放,致使他的境界瓶颈在松动。
隐约间,来俞气势拔升,他更强了,双喜临门,久久不动弹的境界居然也有了起色!
如同一种预兆,刚握住奇石就好运连连,像是往日厄运都被逆转,来俞很难保持原本的沉静了。
他张狂的大笑着,意气风发,“感到荣幸吧,杀死你们的,将是炎国未来的至强者!”
通过蛛丝马迹,户生意识到来俞与苏晨恐怕真的有约定。
而这种约定是帮助来俞变得更强大。
不过,苏晨的表现太过火了,之前来俞显然没把苏晨给的压抑与约定联想到一起,估计这也是苏晨刻意为之,否则效果不会好。
紧接着,户生心中一凛,因为来俞在那里开口。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来俞寒声道。
奇石的概念太过非凡,再加上黑风匪与他结下大仇,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放过这些人。
一柄通体遍布裂纹的钢刀,倒插在地,又是一名半步脉冲惨死。
不同于黑风匪们的沉痛,来俞飘飘然,有种天命所归之感,这时的他给人浓郁的陌生。
“嗡”辉光绽放,来俞捏拳,筋肉弹抖,气血激荡。
二当家勉强抬起长枪,双手握住两端,试图挡下这一击。
然而,咔嚓一声,长枪竟然断折了?!
那个青年瞳孔缩小成针尖那么大,空门大开,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一记重拳便落在他的胸膛。
“嘭”
二当家身躯巨震,气浪翻滚,雨水在四面八方狂舞,身后更是出现一个雨水真空地带。
场面相当震撼,渐渐的,他疯狂飞荡的发丝在垂落。
那一拳更像是某种无形冲击,从身前透到身后,四肢百骸尽数遭到无与伦比的震荡!
那个青年没有横飞,也没有血水四溅,但眼眸渐渐失去神采。
“哐当”“哐当”
下一刻,两截长枪掉落,在地上翻滚、且发出一连串令人心悸的金属音。
二当家连握住的力气都失去了,他倒在地上,密度极高的体重将积水溅起三尺。
“啊啊啊!二弟啊!!”
韩烈目眦欲裂,近乎发狂,他的亲弟弟就这样惨死在他面前,被人以酷烈手段震杀!
此刻,韩烈身上伤的同样很重,尤其是他的一条臂膀早被撕扯下来,仍旧淌着血。
“不止是他,你也要死,就让我送你们兄弟在下面团聚。”来俞面色冰冷,他一只手托着奇石,但他战力并没有减弱多少。
手肘、膝盖、腿脚等犹如最强硬的武器,不断向前杀去!
黑风匪折戟沉沙,在今日遭遇有史以来最可怖的危机,居然被人硬生生杀败了。
“混账!我要杀了你!”
韩烈怒吼,他强自将悲恸压下,试图拦下来俞、给同伴创造逃得一命的机会。
“铮”
剑气颤鸣,韩烈挥舞着残留的一只手,即便那只手同样伤痕累累,血肉都缺失部分。
但霞光在流淌,一门杀伤力非凡的武技被他施展,对于普通人来说格外恐怖。
杀、杀!
韩烈的意识有些恍惚,眼眸只剩下来俞的面孔,那一只手臂五指锋锐,欲要触及来俞的脖颈。
然而,韩烈的手臂骤然停滞在原地,光芒在暗淡,明明距离来俞的脖颈只剩一步之遥,可这样的距离仿若天堑,怎样也前进不得。
因为,噗嗤一声,血水汩汩,韩烈只感觉胸口一痛。
低头一看,来俞的食指宛如钢铁铸造,坚不可摧,深深刺入自己的胸膛,点碎了一颗心脏。
到了脉冲这个层次,心脏依然是致命伤,那是人体的血液中枢,是动力之源。
现在心脏全面爆碎,全身血液顺着这个口飞射,韩烈眼前一黑,生机衰竭,力气飞快的流逝。
“可笑的挣扎,徒劳而又无用。”来俞面色冷峻。
这个人实在是太强横了,在他面前韩烈便仿佛飞虫向着烈火冲锋,悲壮苍凉。
“大当家、大当家也死了……”
剩余的黑风匪心如死灰,势力巅峰时期仍然被杀得凋零、两大脉冲相继死在来俞手上。
更遑论,如今连半步脉冲都没有,残兵败将,怎能逃脱来俞的手掌心?
毫无疑问,黑风匪们是悲观的,笼罩着一层绝望的阴霾,好似直面猛虎的羔羊。
坑坑洼洼的地砖上积蓄了一层积水,大雨滂沱,血液蔓延,积水泛着刺目的血色。
这里真正的流血漂橹。
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背景,来俞格外骇人,他在迈步,朝着幸存的匪徒走去。
显然,他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噗嗤”
突然间,一道声音响起,很微弱,但它比苍宇隆然的声音还要惊撼人心。
因为,来俞受创了,杀机在他背后升起,一只手洞穿了他的心脏!
黑风匪们呆滞了,谁能想象到竟然出现这样的一幕?
来俞口鼻溢血,那一条手臂太过健壮了,近乎将他胸膛的二分之一挤占。
至于心脏更是不能幸免。
不止如此,在那一瞬间,手臂涌动气血,将所有脏腑震成碎片,绝对是一记狠辣的突袭!
这时候,那一只大手缓缓抽了回去,来俞浑身血液失去了阻碍,喷出的愈加汹涌了。
一捧捧血液,鲜红而又温热,夹杂着内脏碎片。
“呼呼”
狂风从胸前的空洞里穿过,能透过空洞、看到后面有一个魁梧的轮廓,屹立在乌云之下。
生机随着血液一同极速流逝,热量衰退,肉身的麻木让来俞感受不到疼痛。
这一刻,来俞胸膛空洞,内心也空洞,他并没有想过要伤害自己的同伴,可同伴为什么……
“咚”
来俞跪在地上,倒在血泊里,就此失去生息。
来俞带着不敢置信与悲痛,自始至终都无话,可那样的眼神深深烙印在户生脑海里。
出手时,户生被扭曲情绪所驱使,现在得手后,情绪散去,他不可抑制的涌现五味杂陈。
我会不会做错了?户生有些不敢深思。
又或许,那么决绝的一击,就是为了让来俞更快丧命,不想去面对来俞的质问。
户生深吸一口气,自语道:“你说的对,只有死人方能保守秘密,至强者,还是让我成就吧。”
户生将触动压下,他蹲下身躯,要将奇石拿在手中。
即便已经死去,来俞仍然紧紧攥着奇石,五指犹如钢条,可死人如何能跟活着的人相比?
户生一根根掰开来俞的手指,直到将奇石拿在手中,望着来之不易的奇石,户生痴迷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户生念叨,苏晨那一番话简直说到他的心坎去。
对于奇石的说法,户生最是深信不疑,那日目睹苏晨重展非凡力量,给了他很大震撼!
毫无疑问,户生确实受伤了,没人注意到他,反而给了他可乘之机,成为了最大赢家。
此刻,户生胸膛一个凹坑很明显,伤势严重,十分瘆人。
一门魔性武技在维持,以灵根破碎为代价,让他跟没事人一样,固定状态,行动自如。
事实上,当韩烈吐露消息到出手时,根本来不及给户生过多的反应时间。
最终他几番挣扎,还是没有做出防御的行为。
顺势而为,置身事外。
这时,户生抬腿朝着黑风匪走去,他伤到这种地步,匪徒们犹如看到了生机。
可是,瘦死的骆驼终归比马大,户生花费了一些功夫,就让黑风匪彻底沦为过往!
户生疲倦,以重伤姿态征伐,哪怕有魔性武技托底,依旧被狠狠消耗了一番气力。
还有一个。户生眼神很危险,盯着通道口的苏晨。
不过顿了顿,想到可能还需要苏晨帮助自己更深入了解奇石。
并且,苏晨勉强踏足淬体的生命层次,令他不放在心上,自信一切尽在掌控中。
户生收敛眼眸中的杀机,转而看向奇石,一块晶莹的奇石在他掌心中,牵动着他的思绪。
恍惚间,那些想要逃避的念头涌上来。
来俞终究是被他杀死了……
大雨倾盆,凌乱的发丝将他上半张脸遮掩,看不清真实表情。
那一刻,来俞走到巅峰,是最得意忘形的时候,也是唯一能偷袭的时候,机会渺茫,稍纵即逝。
根本没有给户生过多反应的机会!
以灵根为代价,效果不会太鸡肋,户生看似快要一命呜呼,但灵根破碎的同时产生一种神异的力量,将他的生机稳固到安全线。
乃至于,巅峰时期的力量也能被他动用!
偷袭脉冲的整个流程,需要与之同等的力量,不然以淬体的实力不说接近了,连皮都破不开。
当然,只有一击之力,用出就会像是被打回原形,一落千丈。
这个时候,户生脑海中拼命的凝聚出刀刃,手起刀落,要将杂草丛生般的念头斩落。
“我没错。”户生咬牙。
他不想后悔,且在拿出实例说服自己,福伯照看苏晨那么久,感情深厚,有目共睹。
结果那时苏晨竟然在迟疑——
“是不是说明,奇石多一个人分润,自身就会少一丝机会?若是不杀死来俞,之后他能跟我平分就不错了。”
户生默然,他将灵根都压上去了,绝对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况且,他自身只有一击之力。
若是不偷袭,当来俞起杀机,他根本无力反抗!
“吸~”
口鼻间是淡淡的湿润水汽,浸染肺部,仿若能传遍五脏六腑,苏晨感觉到身体一阵轻盈,很舒适,尤其是冷风嗖嗖刮荡而过。
蛇类喜欢潮湿地带,人也喜欢雨水滂沱、而自身不被打湿的氛围。
来俞注定要被袭击成功——
因为,驱使户生的重要原因之一,是这段时日单方面的憎恨情绪,来俞本身并不知情。
“合适的时机,人类心中的种子会刹那失控,长成参天大树。”
而且,来俞情难自抑时的话语相当于户生给自己找的最恰当、也最能说服己身的借口。
“但借口终究只是借口,当察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压下去的各种情绪会更激烈的反弹。”
“更遑论,户生其实也明白那是借口,只是给自己的野心笼罩一层遮羞布而已。”
【……日视、夜视……】
顾名思义,两项技能对白天与黑夜的视力有所加成。
蛇类的视力很差,捕捉颜色与光谱的能力弱于人类,但有日视加身,分身白天也能看的一清二楚,甚至比普通人类看的还远。
夜视则是夜晚跟白天一样——
值得一提,技能不是单一的作用,有隐性的关联,拿日视来说,主要是捕捉光谱的能力增加,但视野范围也会有所提升!
日视与夜视在起效,即便那么大的雨,隔了五十米也能看得透彻。
这时,户生怀着亢奋而又激动的心情,在那里舔舐奇石,渐渐的,他心中有巨大慌乱袭来,宛若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心脏。
因为,他的身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感受到神异的力量,肉身也没有出现提升!
“不、不会的,一定是异变太微弱了,所以没有察觉,再多试几下就好了,再多试几下……”
血丝爬上了户生的眼睛,透着疯狂,他在舔舐,到最后咔咔的声响回荡,他硬生生以牙齿咬碎奇石,嚼都没嚼就吞咽了下去。
完全、无用……
残酷的现实展露眼前,血淋淋,户生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了。
一时间,这个男人异常迷茫与无措。
原本驱使他杀死来俞的嫉恨,被来俞临死前的眼神扎痛,那是对于同伴背叛的悲切。
然而来俞被他亲手杀死,又付出了巨大代价,结果却是一场空。
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户生精神近乎要崩溃,很难接受现实。
毒素在发作,被掩盖在伤口的疼痛之下,不过仍然能被他有所察觉,自己中毒了。
那根本不是超凡脱俗的至宝,而是一块毒石。
但户生破罐子破摔,根本没有抵抗毒素的打算,魂不守舍,直到他偶然扫向苏晨。
看到那平静姿态,霎时间户生有一个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