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竹不断往身上喷着香水，虽然她的古汉服已经自带熏香了，但恶臭还是努力钻进她的鼻子里。其他两人也差不多尬尴，朵拉戴了个大口罩，塞了十几个薄荷爆珠，辛普森拿了个破扇子假装在扇风凉快。余烬使劲闻了闻衣服，感觉也不臭啊？

    “那是因为你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了。”江心竹翻了个白眼，文化程度勉强的朵拉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余烬和辛普森完全没听懂，鲍鱼不是有钱人吃的玩意吗，怎么会臭的。

    “鬼知道那只蜘蛛里面这么臭，我洗过好几遍了。”余烬咕哝着，烦闷地踢开脚边的石子。四人已搜索到了南星灯街最北边，中间没几个天使也没几个人。北方几百米处有座被拦腰斩断的居民楼，墙面上还留着诡异生物的巨大爪痕。

    “喂。”江心竹靠到余烬旁边，她的心力武器是淡雅的古汉服，看似轻柔却能吸收大量动能，腰间还挂着一把古汉风小说里才有的单手佩剑。浓烈的熏香味熏得余烬有些反胃，他觉得还是她味道更大，“你是怎么打败那只蜘蛛怪的啊？你不疼吗？”

    想来他和江心竹还没说过多少话，余烬向来不对付这种人，也不想扯上什么关系。

    “额，就是，随便砍砍了。”余烬打了个哈哈，马上转移话题，“你的心力武器怎么召唤出来的？”

    “哼哼。肯定是我天资聪颖，去练功房练练就出来了。”谈话间四人来到了居民楼前，门口的墙上用白灰抹了一个SOS，楼上也有呜呜的烧水声和说话声。朵拉做了个手势，余烬抓住还结实的排水管迅速爬到了楼顶，辛普森躲到楼内人的死角区域，江心竹躲到朵拉身后剑出鞘。

    居民楼内挤着挨三顶五的难民，墙边垒着劈开的胶合板，房子内部的破铁皮炉里烧着塑料袋，大塑胶桶被锯成两个锅煮着古怪的野菜和应急食品。余烬在楼上检查，辛普森在楼外检查，这次终于是正常的难民了，朵拉都快忘了自己的任务是找难民，他们在这片天使满地跑的地方活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朵拉敲了敲门，难民一听敲门声顿时面如土色，离门最近的人飞快地从衣服下面掏出一块彩布，咕咚地冲门口跪下，其他人也跟着战战兢兢地跪下。

    “进，进盟万岁！社会达尔文主义万岁！我们是平民，自愿为人类进化献身！”领头的人每说一句，后面的人就磕一个响头，一时叮叮咚咚的好似打击乐。领头的人高举着那块彩布，绿色打底，上面画着走上阶梯的人影，进化者联盟的国旗。

    “我们不是进盟的，我们是希联人。”朵拉和江心竹急忙去扶他们，但是难民们只是看了一眼她们身上的心力武器就吓得磕头如捣蒜。

    “不不不，我们是平民，怎么能让精英老爷们碰我们。自愿的，都是自愿的，我们绝对不回希联！”

    “我们真不是进盟人啊，天使已经被我们打跑了。”不管怎么解释，难民们都一致认为她们就是来杀人玩的进盟天使，一个个如坐针毡生怕自己被选上。

    辛普森刚进来几个难民就冲到他脚边咚咚磕头，吓得他又退了回去，“你们这是……”他一伸手难民们魂飞魄散，如同被屠夫盯上的乳猪，他的手一收回来，难民们又双膝跪地爬到他面前磕头，“朵拉，这些人怎么回事？”

    “他们都是进盟天使抓来的难民。”朵拉翻看着胶合板堆上的几本笔记皱起眉头，怒火和悲哀同时在她脸上燃烧。江心竹也想看看朵拉却转身遮挡笔记上的文字，“天使拿他们……做猫和老鼠的游戏，还有……实验……大部分天使都被我们消灭过了，但是还有一个……喂，这个叫‘幼魔’的天使在哪。”

    完全被恐惧击垮脊梁的难民根本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小的不知道！小的不知道！小的是平民，不配知晓精英的事！小的掌嘴，掌嘴！”房子里又响起了清脆的打巴掌声。

    “不会进盟里，都是这种人吧？”辛普森看着诡异的滑稽戏，庆幸自己没生到那个鬼地方。

    “我家下人都没这样的啊……”江心竹想制止一个脸上又红又紫的少女，她却毛毛虫一样蠕动着过来亲鞋。朵拉无奈地挠了挠头，继续翻看笔记。

    “找到了，幼魔就在，楼上？”

    余烬惨叫着，连同无数个自己喊出的啊一起坠落。最先触地的胸腹部一塌糊涂，骨折，内出血，血块和烟雾一起咳出。眼前还是那座居民楼，但是里面却亮着灯，余烬警惕地四望，这里已不是南星灯街，除了居民楼四周只有连绵到地平线上的荒漠，天空中乌云密布，没有半点阳光。

    当我傻啊。余烬冲居民楼竖起中指，大步走向荒原。

    从1001开始数了八十六个小时后，余烬得出了以下结论。首先，就和小说游戏里经常出现的异空间一样，在这里不会饿不会渴，不用睡觉不用排泄。其次，除了居民楼他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地面挖了五十米还是沙土，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一定会回到居民楼，天空他又不会飞。这下样衰了，余烬拔出朴刀，走向居民楼门。

    一道亮光直冲余烬双眼而来。他看不清里面的场景——只能看到开门的人。那是一个小女孩，穿着分不清年代的衣服朝他微笑。

    “你好呀，大哥哥！你要找哪一家呀？”

    这算什么意思？余烬满腹狐疑地观察小女孩，看起来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面部也没有特征来记忆。他将刀藏在背后，说到：

    “我，是过路的，小妹妹能给我口水喝吗？”

    小女孩转过身去又转过身来，便递给了余烬一杯水。这杯子样式上看起来也有好些年头了，简单重复的大红花纹，还有鼓励劳动奉献的标语，不过似乎也没用多久。

    余烬假装喝水，又问到：“这里就你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安也不知道呀。小安的爸爸妈妈是科学家，平时都很忙，小安只能自己一个人看家。但是，这里有很多小朋友陪我一起玩。”

    很多小朋友？余烬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一大群面目狰狞的鬼孩形象。咚！啪！乒！叠在一起的三人从天而降，站在原地的余烬被压扁了。

    “疼死我了，这是哪？”“你没事吧，下面是谁啊？”“小妹妹？”江心竹，辛普森，朵拉三人纷纷爬起，随着黑烟腾起余烬同打着气的气球一样也爬起来了，“我靠，你们往哪落的？”

    “哇，好可爱啊。”江心竹对着小女孩又摸又揉，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丝毫不觉得天下掉下三个人把人砸得血肉横飞，被砸的人还能爬起来有什么问题，“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大哥哥大姐姐们好！我叫小安，其他小朋友今天都在家，因为起风了，大家都不敢出来。但是我最好的朋友马上就会出来陪我玩啦！我们要玩，蹦、楼、梯！”

    起风了？辛普森回望四周的荒野，一点风都没有。朵拉拉着余烬说起话：“你在这里待多久了？我们刚刚上楼找你，突然脚下一空就来了。”

    “八十六个小时。只有这个居民楼我没探索了，其他地方没有探索价值。这个天使在搞什么鬼？”

    “利用人对幼年体的信任和爱护呗，一会我打头，你打心脏。”在两人嘀嘀咕咕的同时，江心竹又说话了。

    “小安，那你介意姐姐进你家里坐一会吗？”辛普森也说话了，“蹦楼梯是啥啊？”

    “小安忘带钥匙出门了——所以其实也是在等爸爸妈妈回家。还好有大哥哥和大姐姐。大哥哥进来就知道啦——其实就是在这里的楼梯上蹦来蹦去哦。”

    朵拉认为从小女孩的衣物和水杯的款式来看，这些东西大概都是希联公历270年到280年的产物——距今应该有10-20年了。她保持着对孩子的友善，在背后藏着军刀，和余烬一左一右靠近她。

    “对，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了，姐姐来陪你玩。”朵拉微笑着，和余烬一起挥刀。温热的血液喷溅在毫无防备的江心竹脸上，在她的惊叫声后，整个世界同倒带的录影带一样倒流，四人回到了挥刀之前的世界。

    “大家都在家里，小安不想打扰大家——小安最好的朋友马上就来啦。”小安蹦蹦跳跳地走近居民楼，连续倒带二十一次后大家都放弃了进攻的想法。这单元楼里竟然和外面完全不同——四人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四人能够听到楼里传来的各家各户的声音，就像这里真的住了许多人一般。不过，每户的大门都是关着的，楼道里也只有四人和小安。

    “炒菜能不能尝尝咸淡啊，老公！”“今天沙尘暴太严重了，只能在家下下棋咯……”“不用上班真好啊！在家看看电视，沙尘暴万岁！”“完了，衣服晒不干了……”……朵拉努力回想沙尘暴的天气，她从未听说星灯镇出现过沙尘暴。

    “这地方到底是哪啊，跟鬼屋一样。”一阵恶寒蹿上江心竹的背脊，冰得她打了个哆嗦。

    “小妹妹，你家在哪儿？不回去吗？”

    “小安的家就在一楼，（指了指）1……01！但是……小安没有钥匙，对不起大哥哥大姐姐了……”这时，众人听到了从二楼传来的脚步声——看来有人要下楼了。那脚步声轻盈而又急促，似乎也属于一个孩子。小安兴奋地看向上面的楼道，大喊：“中午好！路絮，和小安一起蹦楼梯吧！”

    众人看向楼上，只见一个穿着背带牛仔裤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了众人面前站定。她乖巧地站在小安身边，朝着众人笑了笑。她梳着稚嫩的麻花辫，和小安一样，看起来七八岁左右。小路絮：“大哥哥大姐姐好！你们是小安的朋友吗？我叫路絮，大路的路，柳絮的絮！柳絮，就是春天的时候，天上飘着的那些哦！飘到身上会很痒的！”她转向小安：“还有小安，外面的不叫风，叫沙尘暴！”小安则搓着手反驳说：“就是风！很可怕的！”

    路絮？江心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她也试着去套话，“小朋友，其实呢，我是，额，反正你们这个沙尘暴是今天起的吗？多久了啊？”

    小絮：“听爸爸说，这几年来……希联的工业发展得太快了，砍掉了北边的不少树林，所以北边的沙漠里的沙子就会被吹过来——就会形成沙尘暴！”小安听了拍手表扬：“原来是这样！小絮真聪明！”小絮却话锋一转：“但是爸爸又说，我们生活在被神保佑的土地上，按道理说无论如何都会风调雨顺——所以这其实是神的惩罚！好可怕！”

    神？江心竹在女子贵族学校里光顾着逃校了，她在记忆中结满蜘蛛网的角落一阵翻找，“天空教？”

    “天空教？”辛普森的大脑里没有匹配项，江心竹解释到，“天空教团国是圣地内最早的统一政权，将包裹圣地的屏障视为神崇拜，但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你爸爸说的神是哪一位啊？”

    “爸爸没说过——他说神是不会被人知道的，被人知道的就不是神，是假的！他说我们不可能知道神的名字！”“小安想起来了！小安的爸爸妈妈也经常说，神，造物主，神就是造物主！是把一切造出来的人！神也创造了……量子力学！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是了……”神学讨论什么的显然不适合现在，孩子的思绪也不会停留在这种问题上，她们马上就又恢复了活力。

    “大哥哥大姐姐，还有小絮——我们要玩蹦楼梯吗？”小安期待地看向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