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上，火光突然噼里啪啦地跳起青色火花，祭酒放下笔，拿出六枚铜币撒在桌面。

    “蛊，惑起！”

    她步出房门，甩袖仰望，南嘉也慌张地跑来。

    圆月上的绿丝已结成团，遮挡了一半月亮，并伸出细细的爪牙渗入另一半中。

    她沉着吩咐：“放水魔！”

    南嘉进屋，抱着一个银盆，离开铺子，走到空地上。

    他对着银盆默念：“海西流，水上山，雾回云，云蒸天。盟尊令，寻黑血！速速去，莫回头！”

    接着，他将整盆流体泼向空中。

    银色的流体化为颗颗珠粒，落在地上，纷纷朝着四面八方滚去。

    幻界里，余生看到了石墩路尽头的光中之门，费力跳下最后一个石墩，身后仅剩的几座石墩合到一起，化为一道高墙，阻隔了崩塌的世界。

    几步来到门前，魔铃让余生放下艾茹茹。

    余生将背上的人靠在墙边，自己累得坐在地上喘气。

    魔铃蹲下，与艾茹茹视线相交：“时间契约，你敢……”

    “魔姐头，她不是艾茹茹！她是尤琪琪！”余生大惊，阻止魔铃继续说下去。

    “什么是时间契约？”尤琪琪偏头问道。

    魔铃没有解释，将契纸推送到尤琪琪面前。

    “签了契约，她会死吗？”尤琪琪睁着大眼睛。

    魔铃摇摇头：“我不知道。”

    尤琪琪愣住了，埋下头，一动不动。

    突然，从她身体里传出艾茹茹的声音。

    “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的肾源，再说那是我家买的，别人愿意卖，警察都不管，他们管得着吗？”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又起：“凭什么把寿命给他们，有本事直接拿走，签什么契约？装神弄鬼！”

    “你都死了，还来找我做什么？什么黑衣人，什么愿望？”

    一阵沉默后，尤琪琪抬起头来，凝视着契纸，失魂落魄地问：“我会死吗？”

    魔铃挑眉：“艾茹茹？要死早死了，我们不会现在才找上你。”

    眼角余光瞄到傻愣着的余生，她改变了思路，生硬地劝道：“如果你不签，她会一直跟着你，然后你会变得疑神疑鬼，变得憔悴、苍老、恐怖，那时候你还会有粉丝吗？更别提你的演艺事业了！”

    艾茹茹的眼神一滞，呼吸停止了几拍。

    这时，高墙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轰然倒塌，而光中之门开始摇晃。

    魔铃大吼：“没时间了，快跳进去！”

    余生眼尖地看到无数碎片向他们飞来，他扑向魔铃，把她推出门外。

    待他正要把吓傻的艾茹茹拉过来时，硕大的碎片直直飞向艾茹茹，他伸手一挡，碎片应声而裂，却化作无数小片。

    艾茹茹尖叫着闭紧双眼，本以为会丑陋地死掉，可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偷偷睁眼，她发现自己被一个模糊的人形紧紧抱住。

    小小的人形被碎片分割，支离破碎，漂浮在面前。

    余生抓住艾茹茹的肩膀，将她推进快消失的光门中，回头望了眼逐渐透明的白影，也跟着跳进光门。

    急速坠落中，一张契纸飘到艾茹茹面前，她艰难地抓住契纸的一角，嘶吼着：“不就是一张契约吗？本小姐签了，你的命我还给你！”

    契纸一排“立契人：”文字后面的空白处立刻浮现出“艾茹茹”三字。

    “哈哈哈！”艾茹茹大笑着放开契纸，看着契纸悬停在那里，变得越来越小……

    石室中，老小孩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倒去，牧连忙抱住他，老小孩已无力气睁眼，气若游丝地说：“他们出来了。”

    牧抱起他，对虞放说：“我先带走老小孩。”

    虞放点点头，负手而立，脸色却不再沉重。

    须臾，魔铃的身影闪现在石室中，她单膝跪地，汗湿的发丝贴在双颊，深喘两口，抬头寻找老小孩的身影，慌张地说：“余生……”

    “他无事。”虞放走到她面前，伸出一手搭在她头顶，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

    魔铃抬首道谢，并称任务失败了。

    虞放收回手，沉默不语，依然负手而立。

    突然，余生从石室的一角滚出，直接滚到虞放脚边，他虚弱地扯出一个微笑，抬起一手，张开拳头。

    一颗银灰的水滴精灵从他掌中跃出，缓缓展开，铺成泛黄的契纸。

    魔铃惊讶地问：“她什么时候签的？”

    “人性很复杂，艾茹茹是有很多缺点，但不否认她对职业的热爱和对粉丝的渴望”，余生翻过身，仰面朝上，舒服地伸长四肢，“老小孩呢？”

    看着四仰八叉又毫无形象的余生，虞放皱起眉头：“他累了，在休息。”

    “哦”，余生想起什么，又说：“我在幻界里看到一张陌生的人脸，会不会是黑血扳指？”

    魔铃很奇怪，她怎么没看到呢？遂问：“什么模样？”

    “结界碎片擦过我头顶时，我看到碎片上有一张脸”，余生很疲倦，睡意涌上，他打了个呵欠，含含糊糊道：“肤白貌美，长发飘飘，美得让我无法形容，我都妒忌了……大反派怎么长这样呢？不该尖嘴猴腮或者一脸横肉吗……”

    魔铃的眼神飘向虞放，而后者的腮帮鼓了鼓，伸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牧天下不远处的奢华别墅中，一个男子伸手抹去嘴角的黑血，血丝从扳指上擦过，被跳动的黑色脉搏吸入其中。

    “千年的修为果然不凡”，男子舔舔嘴角的血痕，看向镜中人，低低地笑起来：“魔铃够辣，我喜欢！那个菜鸟是谁？”

    旭日蒙蒙，川流的车辆和忙碌的人群为这个城市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

    酒店前台换上一张张精神饱满的面孔，客房打扫人员推着箱车从走廊经过，路过一个房间时，奇怪地看了两眼，又看到房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房牌，便对两名墨镜男子微微一笑，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落荒而逃的经纪人带着两名助理来到房门前，表情严肃地问：“里面有动静吗？”

    两名保镖同时摇头。

    经纪人深呼吸好几次，终于打开房门，和两位助理站在门边，向里探视。

    艾茹茹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

    经纪人给助理摆手，正要悄悄退出房间，艾茹茹突然转头，半眯起眼，有些不悦道：“你们在做什么？”

    三人听见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表情，都松了口气。

    经纪人问：“你是茹茹？”

    艾茹茹翻了个白眼：“废话！”

    笑容爬上经纪人的脸，她几步上前说道：“是你就好，你不知道半夜的时候，你也站在这里，说自己叫尤琪琪，声音都变了，把我们吓坏了。”

    艾茹茹一转身又把经纪人吓傻了，哆哆嗦嗦地说：“你怎么还抱着它？”

    看了眼怀里的布偶，艾茹茹挑眉，语气不善：“我喜欢，你有意见吗？”

    还是那个被宠坏的小女孩！

    五脏六腑瞬间归位，经纪人陪着笑说：“我能有什么意见？你妈妈已经登机了，中午前会赶到酒店。我替你把今天的行程推掉了，你好好休息。”

    “推掉？”艾茹茹不高兴了：“为什么要推掉？我很好，我要工作！”

    “啊？可是你妈妈……”

    艾茹茹逼近经纪人，语气森冷地问：“你是谁的经纪人？”

    经纪人吞吞口水，点点头：“我马上去安排。”

    “霞姐，以后不接综艺了”，艾茹茹继续交代着：“我想尝试其他类型的角色，重要的配角或者颠覆形象的角色都可以。”

    “啊？”经纪人彻底傻了，连忙劝道：“茹茹，现在正是你积累粉丝的黄金阶段，转型的话可以过几年再考虑。”

    艾茹茹冷冷一笑：“你又有意见？”

    “不不不！”经纪人摆摆手，试探地问：“乡土剧也接？”

    “只要角色好，我都接。”

    脑海里浮现出艾茹茹穿着大花袄子扭秧歌的一幕，经纪人立刻拍飞这个惊悚的画面：“你真是茹茹？”

    艾茹茹不耐烦地回应：“你真烦！”

    经纪人长长一叹，又开始愁眉苦脸，绞尽脑汁地想对策，突然灵光一现，她眼睛一亮：“我们可以这样宣传，茹茹为回报粉丝，决定转型，刻苦打磨自己的演技，期望成为荧屏里的‘千变女郎’。”

    “千变女郎！我喜欢！”艾茹茹大笑起来，拍着经纪人，不停夸赞：“还是霞姐有办法！”

    临出门前，经纪人再次确认：“茹茹，你真决定了？”

    艾茹茹把布偶放在茶桌上，摸摸它的酒窝，平静地说：“我身体不好，接不了那么多工作，以后专心拍戏，总要对得起粉丝的厚爱！”

    经纪人带着助理离开，走廊里还传来另一个助理的声音：“我昨晚一下车就把那个布偶扔进垃圾桶了！真不是我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