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约将手中的骸骨丢入眼前的炉火之中，看着火星一点点吞没扭曲体们的尸骨，这是今天最后的尸体了。

    “我还以为安德烈会把这些尸骨收集起来当做路障原材料的。”李兴约感叹道：“结果还是正常安葬了啊，在战时这其实挺麻烦的.......不过多少也是对死者的尊重吧。”

    此时，银月已经高悬夜空，只有繁多群星陪伴着它。而在李兴约身边，陪他一起收敛尸骨而还未去站岗入睡的人，只有还在此处为死者祷告的汉斯了。

    听到李兴约的感叹，这名圣光牧师停下了祈祷，说道：“这些扭曲体毕竟是被改造的受害者，尊重他们的尸体是应有的道义。”

    说着，牧师扬起了手，一股金光洒向了面前炉火中已经快被焚烧为骨灰的尸骨，顿时，燃烧殆尽的骨灰随风而起，飘向了天边。

    李兴约望着这魔素引导的烈火上飘起的浓烟，即使是在这样简陋的情况下，这股浓烟配上汉斯释放的金光居然让他感到了一种神圣感。忽然，李兴约发问道：“汉斯，你觉得这些人死后会上天堂吗？”

    汉斯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中有不少人的灵魂都被厄刹人夺走了，这些人恐怕没法魂归水草丰韵之地了，至于其他人......我希望他们能回到他们自己神灵的怀抱，但我也不清楚能不能做到，毕竟我只是光明女神的牧师。”

    “没想到你某种意义上还挺客观唯物的。”李兴约在正在祷告的汉斯身边坐下，望向上方的星空：“和我想象的宗教人士不一样啊。”

    汉斯扶了扶因汗珠而滑下的眼镜框，回道：“虞夏人，那你认为宗教人士是什么样的？”

    “总之吧，可能是以前受到的教育，我对神一向是不感兴趣的。而且嘛，刻板印象上你们好像总是神神叨叨的狂信徒。”

    摸得清汉斯的底细，知道他并非是真正的狂信徒，也让李兴约敢于开出这样的玩笑。

    “若主要我们在地上兴刀兵，我们也会如她所愿的。”汉斯一脸平静地说着：“这是一种信任，一种对她指引的信任。或许对你来说这很盲从吧，但我还是相信我们的神谕，只是在这之外，我们倒不是什么极端分子，何况女神也从来不发布极端的神谕。说起来........如果你的天子对你发出了你不理解的诏令，你会遵从吗？”

    当听到这句话时，李兴约才想起来，自己在他人眼里，恐怕也是一名属于帝制封建时代的东方人。只是现代社会的唯物史观教育，让他对皇帝君主的神圣性也并不感冒：“还好了，我没法做到对别人无条件的相信，再说了，我可没见过天子，就算真有皇帝在我面前，只要他的侍卫不把刀架我脖子上，也就那样吧。”

    “说来也是，我忘记你们几百年前就不再是君主制了。历史课我没认真学啊........”说着，汉斯自责地向面前的烈火行了个礼，似乎在致歉。

    不是，真共和了？李兴约惊讶地看向汉斯，不过作为一名假扮的“虞夏人”，他倒是不好再问汉斯关于虞夏的问题。

    “系统，怎么回事？”当然，这个时候问问神奇的系统就好了。

    “哦，圣历六世纪的时候，虞夏就在变革中走向士大夫时代了。乡绅地主组建的圣人议会才是如今的天命统治者，当然，天命是他们退到江南后就不怎么有的东西了。具体的情况，你可以自己等会查本系统的百科全书去。”

    “这是什么神奇的世界观设定啊，士大夫共和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李兴约暗暗吐槽道。但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自己去不去虞夏都没有一个定论，现在学习历史和政治没有实际意义。

    “对了，李......你是无信者吗？”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汉斯突然问起了信仰有关的话题。

    “........”在一名神职人员面前谈自己不信神，好像多少有点不尊重对面了，何况好像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对此，李兴约只能打了个哈哈回应道：“那倒谈不上。反正只要不要钱的，我多少都可以信一点。”

    “是泛信徒吗........”听着李兴约的描述，汉斯像是陷入了思考：“你明天要和贝亚德大人的队伍一起去地下扎营，对吧？”

    “是啊，怎么了。”李兴约扭头望向汉斯，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

    塔罗山的人都会被安排任务，而李兴约明天的任务，便是与贝亚德一起去地下准备进一步地转移物资，顺带清缴一下周围的地下猛兽，顺带将没有太多战斗力的人优先护送到地下已经建立好的临时营地当中。

    “地下很危险。”汉斯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得小心。如果不是必须去，我这辈子都不希望踏入幽暗界域。”

    看着汉斯那极度讨厌地下的样子，李兴约忽然想起当初的会议上有人直接反对过地下撤离计划，好像也是个牧师来着——现在回想起来，那人不会就是汉斯吧？！

    汉斯忧心忡忡地说道：“总之，那地方非常可怕......你甚至看不到天空，稍有不慎便会把自己丢失在迷宫样的洞穴里面。总之，你要小心.......该死，我不能就这么放任一个地面人就这样进入地下，贝亚德大人太想当然了.......这个东西，请您拿着，就当是我们此前合作友谊的证明吧。它是在教堂里受过圣水赐福的，如果在地下担心迷失的话，就握着它向女神祈祷吧，反正李兴约你不也是泛信徒吗？我们的信仰也不要钱。”

    汉斯拿出一本干净整洁的小册子，上面写着李兴约看不懂的文字，但金边装饰与其上属于圣光教廷的三尖螺纹石印记，说到最后，他甚至也笑了起来。

    啊........原来是传教啊，很符合李兴约对牧师的刻板印象。但看着汉斯真挚的眼神，自己也不好拒绝他。

    “那么，我就收下了。”说着，李兴约接过了那本牛皮外壳的小册子，半开玩笑地说道，“可是我看不懂厄廷根语啊，祈祷的时候不会因为礼仪不周而得罪了光明女神吗？”

    而汉斯也是会心一笑：“如果卡罗耶会如此小气，那她也绝非是光明女神了。”

    李兴约将手中整齐的小书收好。对于他来说，这本书与其说是什么赐福圣物，倒不如说是朋友给自己的纪念品。

    不过这个理由也足够自己好好保管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