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萨维奇王庭核心的铁腕堡下，数十只鹫妖盘旋在上百米的高耸城楼上，冷眼看着德米特里焦急地冲进王座厅内。

    他要觐见他的大君。

    但在走入王座厅后，德米特里却发现那高高在上的钢铁座椅上并没有熟悉的身影，萨维奇大君不在此地。

    一位笼罩在袍子下的黑衣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用分不清性别老少的语气对德米特里说道：“大君要你去他的书房谈谈，跟我来吧。”

    “是。”德米特里点点头，便跟着这位黑袍人一同走向了城堡的更深处，他面色阴沉，并不知道此次回来会遭到何种的惩罚。

    很快，黑袍人便与德米特里一同来到了萨维奇大君的书房。一名白发白须的中老年男子此刻正在书架旁，一席黑色披风正裹着他健硕高大的身躯，虽然常年的征战已经让这披风变得疤痕累累，但在那带有锐利菱角的灰色铠甲衬托下，这名老人流露出来的只有一股肃杀之气。而此刻，他腥黄的竖瞳正细细品读着手中厚重的羊皮书卷，看上去即使两人的到来也没有打扰到他。

    头上弯曲而灰白的犄角以及面部那延伸而出的黑紫色纹路已经表露了这名老者的身份，正是萨维奇王庭的最高统治者，现任大君，被人一直叫做斯克扎拉·忽弥尔·萨维奇。

    不敢开口，也不敢打扰大君读书，德米特里有些尴尬地站在了门前，十余分钟后，斯克扎拉将书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德米特里，你回来了。”看了眼德米特里，斯克扎拉开口以教训年轻人的语气向德米特里说道：“在我拒绝你的提议后，你居然自己就跑出去了......太冲动了啊，按人类的年纪，你已经中年了吧？结果性子却始终和幼崽一样，冲动而天真。”

    闻言，德米特里立刻跪倒在地，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透露出紧张和恐惧之情。双眼盯着地面，不敢直视大君的目光：“请大君降罪！”

    “起来吧，我不会因为忠诚的行为而惩罚部下，你也没造成什么损失——如果你没少条胳膊的话。”老萨维奇摆摆手，示意让德米特里站起来。

    “谢大君。”德米特里感激地点点头，站起了身子。心中对兄长的痛恨又多了一分。在他眼中，老萨维奇一直是如此地宽容，仁慈。为何安德烈要背叛大君呢?

    一时间，德米特里的脑海中闪过了些许过去的片段——兄长因为成功从军，而带回来第一个干净面包的日子。那一天，自己和安德烈都过得非常幸福。难道安德烈他忘记了，这个面包是大君赐给他的军饷吗？

    再然后，安德烈也是因为得到了大君的提拔，才能成为如此强大的战士的啊.........

    用力掐了下掌心，德米特里将这些杂念都统统抛了出去。现在是和大君说话，不能走神。

    “你一直不如你的兄长一样擅长战斗，德米特里。一直以来如此...........”老萨维奇说话很慢，或许他真的老了，即使以魔族的标准来说也是如此：“这次私自行动有没有什么收获？”

    “抱歉......没有阻止成功，安德烈的部下还是击溃了我所在的那个哨站........”

    “和预想的一样啊。”萨维奇大君点了点头，称赞道：“安德烈始终是一位优秀的前线指挥官，他用了不到四天时间，就把我们之前的准备全部拔除了。恐怕新建立的前哨站，能坚持到军团前去的，也不会有几个了。”

    听到斯克扎拉的夸赞，德米特里内心十分不满，他开口说道：“但恕我直言，大君，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派出更多的兵力，他们绝对没有办法那么那么容易地攻陷前哨的。”

    “是啊，是没那么容易。”大君取出三个杯子，给其中都倒上了清水：“或许还能击杀几个安德烈麾下的猛将呢。但是，小德米特里，你忽略了一个问题。你和你的兄长一样，小事情上聪明，但缺乏长远的目光.......原本我以为安德烈是有战略眼光的，直到他站到了不可能胜利的一边。”

    “请大君指教。”

    “为了一地小小的叛军，而改变帝国的行动，那会显得我们畏惧叛军而改变了军事的传统，这有损萨维奇王庭的威严。”大君开口说道：“而有损威严，则容易引起周围王庭的觊觎，他们全都是饥饿的狼群，安德烈的存在本就已经格外显眼了，如果在此时表露出他们眼中的软弱，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相比于一些低等士兵的性命，大局的稳定更为重要。”

    “更何况.....这些士兵也不都是萨维奇王庭的族裔。”一旁的黑袍人补充道。

    德米特里低声说着：“但，但他们也都是厄刹帝国的军队啊........”

    黑袍人闻言，扭头看向了德米特里，虽然看不清其的眼神，但毫无疑问，黑袍人在表达对德米特里的不屑：“书记官，你太懦弱了。我真是搞不懂你怎么敢一个人跑到前线去的？”

    “你！”德米特里有些愤怒地瞪向黑袍人，他可以接受被大君批判，但其他的仆从却绝不该踩在他的头上，尤其是他前不久才被侄女揍了一顿，现在极度易怒。

    “别挑逗小德米特里了。”老萨维奇拿起两杯清水，分别递给了二人：“他比王庭中九成生物都优越，因为他是忠诚的。看看外面的鹫妖吧，它们是精准而狡猾的野兽，在有食物的情况下，能坚决执行他的命令，但如果主人弱了，便绝不会留情地将其吞噬殆尽。但小德米特里不会，这也是人类这一物种的魅力啊。”

    双手接过水杯，德米特里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当然了，大君。”

    但黑袍人却显然不认同这种说法：“若是人类忠诚，雪王又是如何冒出来的了？”

    “那是一些.....特例，安德烈本就是一位好战分子，我保证其他基斯科人没有那么多的毛病。何况现在萨维奇王庭确实可以通过改革制度，让所有治下的种族都过上更好，更平等的生活。”

    黑袍人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你对现状不满吗，书记官？”

    没等德米特里发作，大君便打断了她的话语：“够了，卡斯蒂娜，不用怀疑德米特里的忠诚，他还会至少为王庭服务二十年以上呢。”

    黑袍人独自喃喃道：“在雪王出现前，您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即使是她，也没有继续和大君互怼下去了。

    卡斯蒂娜？这名字好熟悉，难道是.......来不及德米特里细想，斯克扎拉又说道：“对了，小德米特里，我想和你说件事情，并不算是命令。我希望你带着你训练的人类部队，一起加入平叛。”

    德米特里连忙点头，眼含热泪地说道：“下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另外，我不会参与第一次战斗。如果你们拿不下塔罗山，我才会亲自前来，毕竟，我总得给年轻人一些历练的机会。”

    “我们？”很显然，德米特里的脑筋已经转过弯来了，霎时间脸色变得煞白，呆呆地看向黑袍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刚刚对一个不该动怒的人动怒了。

    “哼，现在才察觉出来吗？”黑袍人那男女不分的声音骤然变化为银铃般悦耳的少女声音，同时，她也摘下了掩盖面容的阴影斗篷，在这阴影的掩盖下，一名黑发的冷俊少女露出了她美丽的真容，腥黄的竖瞳、灰色的犄角、自面部延伸至身躯的黑色纹路都统统表明，眼前这位少女是萨维奇王族的一员：“仗着父王的宠爱，你是不是有点摆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啊，人类？”

    “殿下.....非常抱歉......下属刚刚不知道.......”

    “好了，德米特里，不需要太担心了。卡斯蒂娜将是这次前线战斗的指挥官，我的女儿如果未来要继承，我希望你好好辅佐好她。我这把老骨头，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说着，萨维奇大君坐在了书房的座椅上，将面前最后一杯清水一饮而尽。

    “遵命.......”德米特里有些畏惧地看了眼身旁的少女，看来塔罗山的征途，并不会很好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