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对家族安排的联姻不满，但你父母都在，你离家出走无非是和父母闹点情绪，过段时间回家，他们见你态度坚决，也许不会再提此事。”

    “夏雨菲呢，说是说可怜，但她的父母也在，只是她没去看望过，成了心结。但是只要她勇敢一点，和金前辈敞开了说，以前辈对自己徒儿的喜爱，那都不是事。”

    “可是我呢？以前年轻不懂事，父母去世，我觉得没人管我了，整日里花天酒地，觉得快乐逍遥。”

    “后来长大了，心里变得空落落的，每次和一些狐朋狗友喝完酒，内心很是空虚，想起再也听不到父母的唠叨，便心情低沉想喝酒，如此恶性循环，将好好的一个家败得精光，连活下去都很艰难。”

    “等到了合欢宗，虽然是个破落宗门，但好歹安稳了下来，每当修行累了的时候，便想起那逝去的父母，人间最悲惨的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卓不凡娓娓道来，声音低沉，说完这些，便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朱岩眼圈有点红，从茶几对面伸出手来，轻轻握着，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

    过了半晌，卓不凡站起身来，“今日就到此吧，咱们明日再来。”

    朱岩点了点头，便跟着起身，眼角余光扫了下夏雨菲，愣了一下，但他并未说什么，默默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你发现了没有？”回到竹园，朱岩问道。

    卓不凡点了点头，他此时面色平静，哪还有半点休戚之色。

    “你看到夏雨菲流泪了？”他还以为卓不凡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夏雨菲的变化。

    “当然看到了。”

    “你这是演戏？”朱岩发现又被他坑了，还亏得自己差点和他一同掬一把辛酸泪呢。

    卓不凡摇了摇头，“也不算演戏，的确是我内心的感受。”不过他转头一脸坏笑地看着朱岩，“你握着我的手的时候恶不恶心？差点让我露出马脚，两个大男人，握什么手？”

    “你！”朱岩肺都气炸了，总是被他戏弄，一扭头便冲出了竹园。

    卓不凡摇了摇头，“唉，这家族子弟，都这么个样，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翌日清晨，卓不凡准备出门时才发现朱岩一夜未归，不禁苦笑，“这心眼也太小了点。”

    正准备出去找他，刚好看到他回来了，这次卓不凡可不敢开玩笑了，“朱岩，抱歉。”

    “抱什么歉？”朱岩面色正常，“昨晚我仔细想了想，平日里对待父母，对待家族，的确有一些误解。这次事了之后，我要回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害我白担心一场，“那走吧。”

    两人又来到夏雨菲这里，让两人意外的是，这次她并没有卧床，而是抱膝坐在石床上，眼睛平视前方，似乎在想些什么。

    朱岩转头看了一下卓不凡，面露喜色，看来这方法有点效果，但看到他并没有什么表情，便没有多嘴。

    今日里又是喝酒，但卓不凡并没有劝朱岩多喝，俩人喝得很随意。

    “朱岩，我问你个问题。”

    “我进入合欢宗时日不长，对修行界并不怎么了解，但总是听说修行之人一切以修行为主，到处可见弱肉强食，巧取豪夺。”

    “你觉得是这样吗？”

    朱岩想了想，说道：“大体应该是这样，其实我很少出门，但即便是在家族中，为了获得一些修行资源，龌龊事也不少。”

    卓不凡道：“其实我觉得都差不多，只是可能修行者没有太多的律法约束，更显得血腥一些。”

    “我以前胡混的时候，曾有这么一个家境不错的人家，夫妻二人做点小生意，都很勤恳，丈夫上有年过六旬的老父，下有一名十岁的幼儿。”

    “一家人虽然比不上大富之家，但也过得和和美美，但天有不测风云，因为有一日这家人的妻子在洗完衣服后，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溅了一点污水在过路人的身上。”

    “本来这是一件很小的事，那家娘子也赶紧给人道歉，还答应帮对方将衣物洗一洗。”

    “谁知对方见了这娘子，见她有几分姿色，便起了歹意，趁机调戏，那娘子反抗，此时丈夫闻讯便出来看看，发现自家娘子被调戏了，自然不依，双方便闹得很不快。”

    “本来以为此时到此为止了，不想过了四五日，便有官府的衙差上门，说有人告官，他家偷了别人的一根金簪子。”

    “没有的事自然不会承认，但那些衙役却在夫妻的床铺垫层下面找到了这枚金簪。”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栽赃陷害，只因那日倒水得罪的是县尉的儿子，便弄出了这么一条毒计。”

    “最后这一家人，丈夫死在狱中，妻子在被那县尉的儿子强奸后上吊，其实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冤屈罢了。”

    “但最可恨的是，连那十岁的幼儿都没放过，夫妻二人死后，便由老迈的爷爷带着孙子，但这幼儿有一次失足溺水而亡，在连续的打击下，爷爷也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此事还没完，全家死光了之后，县衙又上门向周边的街坊邻居出示了那家丈夫找县尉儿子借钱的借据，说人都死了，债也还不了了，这家的店铺和田产都抵债算了。”

    “朱岩，你觉得这又比修行者差得了多少呢？”

    “怎么有这样的恶事？”朱岩紧咬着牙齿，双目似是要喷出火来。“后来怎样了？”

    “我出任宗主之后，便让门下的一名弟子将那县尉一家全部斩尽杀绝了。”

    身后传来长出一口气的声音，两人扭头去看，夏雨菲脸上的怒容才刚刚散去，听到那些坏人都被杀了之后，才放松下来。

    卓不凡看了一眼，没有理睬她，而是对朱岩说道：“但我又觉得我做得并不算对。”

    “我不过是凭着自身的喜恶，仗着合欢宗的强大，将这些恶人都杀了，这做派和那县尉的儿子有什么区别？同样是恃强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