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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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魔法、禁术

    “说起来,你之前干什么去了,怎么又会正赶巧回来呀?”面对忽然赶在出发前到来的牧萧,祭雨好奇地发问。

    “一方面,我的某些研究……对于各国政府和魔法机构来说,是不受欢迎的,我没办法在光天化日下面开展;有一些工作,也需要我去完成,以此来赚取生活酬劳,不过别担心,大部分是调查和学术性的研究,没有危险。”说这话的时候,牧萧悄悄望了一眼将痕。

    “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个时间赶回来。只能说,是巧了吧,”牧萧嗤笑了一声,“我在外面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在雾墟里的某些现象,或许正与禁术相关,我对那个地方的某些东西,很感兴趣。”

    牧萧得知雾墟的渠道与众人并不相同,他希望探寻雾墟的目的,似乎也与五人并不一致,但他还是来到了同伴近前。将痕有些狐疑地望了牧萧一眼,似乎有些格外的念头,但又迅速打消掉了。

    “真与禁术有关,那不正是你专长的领域嘛。我们的胜算,又多了一面呀。”祭雨眉头舒展。

    “殿下。”在六人的身后,身穿黑色制服、身姿笔挺的商绍管家来到了将痕近前,将痕则走近商绍,二人窃窃私语的一番,但是谈话声音五个人还是能够听得清一两句的,其中似乎有一句是:“我不在的时候,多由你打理。”

    对兵器素来十分敏锐的缚龙一眼就瞧见了由商绍递到将痕手中的直刀,“你的刺剑呢?”

    “还在楼上。春天来之前,一直在练习剑术,这次出门换换兵器,也换换心情。”

    “所以,我们现在就动身吗?”祭雨朝马厩的方向指了指,众人互相看了看,“行啊,走吧。”

    备好了水、衣物与干粮,他们骑着马,驰骋在伊萨初春阴冷的小路上,将痕和孤逝其实对终点的情况心中没底——孤逝听了祭雨的描述,他的心中其实暗暗在打退堂鼓,但是同伴如果想要深入险境,他不愿坐视不理。将痕则处于一种既想去,又不想去的中间态,他已经迫不及待把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剑术练习用在实战中,但他又怀有一种对于未知事物本能的抗拒,雾墟里有什么危险,或许是他们几个毛头小子完全无法染指的。

    夜京则开始向祭雨与缚龙问话,他想知道,他们进入雾墟后看到的东西、遇到的诡异现象,他希望听到每一个有印象的细节,他习惯了那样做精细打算再行动,而祭雨虽然也很有耐心的给夜京讲述,但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放在了牧萧身上,时不时就去乜斜他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

    沿着大路骑行,一直走到了天色黯淡下来,他们开始寻找路边旅馆,又前行了一个小时的路程,才终于找到了一间名为“蜂蜜糖”的小店,周边稀稀落落有几座磨坊和谷仓,从树木上传来猫头鹰的咕咕叫声,又寂静又荒凉。

    喂了马匹草料,小店的食物略显粗糙,草草吃过晚饭,将痕与缚龙开始在房间里咕咚咕咚做起了仰卧起坐比拼,祭雨拉上孤逝用冰化为棋子下棋,牧萧只是一个人在烛光下读书,夜京则一直在嚼着硬如木片的风干牛肉。

    夜晚风寒,他们熄灭蜡烛,关紧门窗,两两一间房,纷纷下榻入眠,只有牧萧一人仍然在旅馆大厅的火盆旁边读书,祭雨睡前习惯出门如厕,一眼看见了孤零零的牧萧。

    祭雨对牧萧,保有一种战友的信任,但却对牧萧又保持着一段无形的距离。他觉得牧萧是那么一个不好接近的角色,在五个队友中,似乎只有将痕和孤逝与他最为亲昵,这使他作为最后受邀加入的小队成员,总是不知道该与牧萧和夜京这样的狠角色独处。牧萧看见了祭雨,也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祭雨还报以一贯的咧嘴傻笑。

    当如厕完毕,祭雨返回旅馆大厅,便一下坐在了牧萧临近的座位上,“你不困吗?”

    牧萧略抬了眼皮看着祭雨,“我一向睡很少。”

    “我还一直蛮好奇的,”祭雨指了指牧萧的那只手,“小的时候,咱们见过,那个时候你那只左手还和右手一样。怎么会这样的?我这样问你不会生气吧。”

    牧萧礼貌的合起书本。

    “我修习了禁术中的一种,更为细致的划分,它属于灵魂术,叫做‘冥炎’。其原理,是将人类的怨魂转化为一种极具侵蚀性的能量,而掌握这种能量,靠着肉体凡胎是做不到的。因此,修习者往往需要牺牲掉一只手,这只手被冥炎侵蚀,将被转化为亡灵形态,掌握亡灵魔法的部分原理,我们就可以以亡灵魔法操控的方式来自如的操控这只手臂了。

    大多数修习者都在俘获冥炎的过程中,完全不受控制的被冥炎蔓延,进而全身都被吞噬,变成一具骷髅。高昂的修炼成本,与赌命式的成功率,因此修习这种法术的人极少。我只是成功幸存下来而已。”牧萧说完,嘴角向上撇了一下,看起来是在苦笑。

    而祭雨听到牧萧的话,开始汗毛倒竖,后背霎时一冷,这种魔法,就算摁着他的头,逼他修炼他也不会修炼的,而眼前这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却主动修习这样危险又残暴的法术。

    “你怎么会对禁术如此感兴趣啊,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祭雨也不考虑冒犯的问题了,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人类对于禁术的窥探,在我看来,或许只是冰山一角。死去的生物复归,甚至保有生前的意识;灵魂以能量形式留存,俘获之后,甚至能够复归原体,使死者像生者一般行动。你不觉得,这过于玄妙了吗?”

    祭雨只能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实话,我对魔法的原理啊,种类啊,知之甚少。我记得在王都生活的时候,那个大祭司熙恩就曾经对着自己的几个弟子说我,‘这孩子身上一丁点魔力都没有,真的是十分罕见啊!’我真的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牧萧却是被祭雨的话逗笑了,摇了摇头。“想成为魔法师,确实需要一些天赋的。大部分普通人,身上都会留存或多或少的魔力,魔力是存在于我们所生活的世界里的,在空气里,在流水中,在天际,在脚下,我们人类的体质,正是天生有着吸引魔力的基石,有些人的魔力引力强,他的魔力就天然更加磅礴;但想成为一个法师,需要的不仅仅是磅礴的魔力,学习和操控法术同样需要天赋,就像缚龙所拥有的运动天赋,还有你对枪械弹药研究的天赋。

    某种程度上来说,熙恩大祭司也没说错,身上一丁点魔力都没有,的确比较罕见。”

    “魔力跟精神力是一回事儿吗?”

    “不是,他们是完全两种能量形式。夜京的精神力天生远超常人,你没有精神力,这一点倒无需悲观,因为我也几乎没有什么精神力。”

    “孤逝,我记得你说过,他也是没有魔力的,这一点我们算平分秋色吧?”祭雨指了指孤逝房间的方向。

    牧萧却摇了摇头。

    “他是被那种被诅咒限制住了。他天然就具备操控冰霜的力量,那种力量不是魔力,却也完全限制住了孤逝使用魔力,学习任何魔法的可能性。你知道,孤逝的父母亲都是很出挑的魔法师,孤逝理论上不应该会是毫无魔力的体质。”

    “诅咒?”

    “对。孤逝时常会忽然饱受深度酷寒的折磨,发作没有规律。有多难受,他那样的体质,我目睹他发作时汗如雨下,有多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祭雨这时才有些理解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六人中最体弱的那个,而孤逝一受伤却十倍虚弱过自己,他一直不知道缘由,甚至怀疑孤逝是在装得过于虚弱来逃避战斗,想到这,他有点惭愧,又有点心疼,“啧”的一声,低头叹息。

    “说起来,那次在暮陵……你不会生气吧?你提起了一个名字,露晴。你这么玩命学禁术,难道是为了那个名字?”

    牧萧怔了半晌,他的表情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双眼也忽然失了神,猝不及防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可以这么说。”

    “如果灵魂附着在身体上,她就能够复活,那么,你有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来复活她呢?”

    牧萧苦笑着摇摇头,“那并不是真正的复活,而是一种类似操控使魔般的延续。我想要的是真正的复活,有呼吸,有心跳的活着。况且,她还没有咽气,她还活着,灵魂仍然在躯体中沉睡。”

    “对哦。我差点给忘了。”

    牧萧怔怔的望着炉火。

    “我研究禁术,我窥见了生与死之间不可逾越的那层膜。生者离世,前往死界,而死界却无法往生,我看到了禁术的可能性,禁术是——生与死那层膜的一把钥匙,我要找到那把能够打开生死之门的钥匙。”

    牧萧的骨手,不由得攥紧了,小臂的肌肉甚至在微微颤抖。祭雨稍微有些过意不去,他无意唤醒了令对方感到不愉快的记忆,此刻只想岔开话题,让牧萧忘掉那些不悦。

    “对了,天天听什么‘禁术,禁术,’我还不知道,禁术到底是个啥呢。”

    “禁术啊。解释起来并不复杂:秩序议会毁灭之后,幸存的世界各地的法师们重新组成了秘法议会,秘法议会规定了,元素魔法、重力魔法、空间魔法、守护魔法、治愈魔法、秘法、变化魔法、召唤魔法等主要魔法门类是可以被开发和研习的,还有一些符文魔法、附魔术、封印术之类的小类别,也是被秘法议会承认的。

    而在秘法议会所规定的几种魔法之外,死灵术、咒术、黑暗术、魂术、黑暗生物召唤等几种魔法门类,被秘法议会的掌权者们认为过于危险,或者违反了伦理道德,而被禁止学习和研发。我作为魂术的学习者,被那些学院派的法师们认为是灵魂的亵渎者,甚至有可能被因此受到秘法议会的巫猎者的追杀呢。”

    “噢…………”祭雨拖着长音点了点头,“难怪。原来禁术囊括五六种,而不是一种啊。”

    “某种程度上,禁术倒是有一些共通点,那就是,所有禁术都是基于对幽蒙拉空间的研究而产生的。”

    “幽蒙拉空间又是个啥?”

    “可以认为是终极黑暗领域了吧,空间的具体大小,不清楚;空间与我们所处世界的真实距离,不清楚;空间内主要构成,不清楚;它遵循着某种运行规律?什么都不清楚。只有黑暗女神,以及秩序议会的黑暗贤者曾经得以窥视。可以说,幽蒙拉空间十分危险,试图探索那片空间的任何人,最后都会变成某种……新的‘东西’,而那种东西,一定是危险且暴戾的。”

    祭雨听着牧萧的叙述,恍惚间看见一个巨大的黑色能量洞窟在眼前大开,想把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

    “哦对了,你在绝明省,怕得要死的那个虚灵,就是被幽蒙拉空间转化的人类。”

    祭雨忽然一个激灵,猛地从温暖的椅子上坐起,“天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牧萧看着祭雨蹒跚离去的背影,那夹紧的双腿,心中暗想:“他不会是……真的尿裤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