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被一脚踹中肩头倒飞出去，听到上层的怒喝和急促的脚步声后，捂着肩膀咬着牙忍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姑娘莫要害怕，在下乃是丰州平阳府安乐县解元沈云，是和瀚海龙王手下来救你们的。”

    那女子也听到了船上男人的怒喝声，将信将疑地看着沈云，想不通为什么丰州的解元会顺着大运河跑到明州的地界上解救这些被人牙子拐卖的女子。

    沈云见女子神色有些许缓和便道：“在下确实没有恶意，他们快下来了，让在下替姑娘解开手上的绳索如何？”

    女子挣扎了一下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动弹不得，但看着走近的沈云手上那明晃晃的短刀还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步，警惕地瞪着沈云。

    沈云把看了眼短刀便把它收入鞘中放在一旁道：“那在下先替姑娘取下口中布条吧。”

    看着沈云的动作女子点了点头，沈云上前几步拽住破布条的一端道：“劳烦姑娘再把嘴张一些。”说着使劲一拉便把一大团布条拖出了女子口中。

    女子顿时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引得脚步声更加急促，沈云转身捡起短刀，虽然不会武功但握着兵刃总会让人心安一些。

    幽暗的货仓门口亮起了火把，照出两个长长的人影，其中一个指着地上的空洞高喊道：“不好！那有个洞，我去看看，你快去通知老大！”另一个人影也不多言掉头便往甲板上跑去。

    随着人影从洞上跳下来，沈云站在一众被绑女子身前举刀厉声道：“你可知外面那苍山船是何人所有？”

    很明显硕大无朋的苍山船给这些人牙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着面前男子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沈云接着说道：“吾等奉瀚海龙王之命，特来惩奸除恶，尔等若是幡然悔悟弃恶从善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执迷不悟定将顷刻间化为齑粉！”

    这时从甲板上传来的打斗声和喊杀声持续刺激着眼前男人的神经，哪怕是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面对官军的围剿绝大多数也是作鸟兽散，更何况这只是一群流窜作案的人牙子，对方还是因为横扫东南群寇而名声大噪的瀚海龙王凌镇涛。

    正当男子持刀的手止不住颤抖之时，沈云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强烈的推背感让沈云不受控制地朝男子扑了过去。

    等两人回过神来，沈云手中的短刀已经深深插进了男子的胸口，沈云惊讶之下猛的一退把短刀拔了出来，顿时鲜血喷射而出溅了沈云一脸。

    沈云回头看去，只见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绳索，两条柳眉倒竖正恶狠狠地瞪着倒在地上抽搐的男子，女子觉得还不解气，上前在男子胸前伤口处又补了一脚，男子哀嚎一声没了气息。

    货仓上又跳下来几个人影，沈云机械地转过头去，却是凌镇涛带着一众军士。凌镇涛看着地上的尸体和满脸鲜血的沈云笑道：“本王没看错人，你果然和那些文弱书生不一样，颇有任侠气质啊。”

    熟悉的剑兰香气安抚着沈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沈云收刀入鞘鞠躬拱手道：“龙王谬赞，在下不过侥幸而已。”

    凌镇涛接过沈云的短刀道：“也是见过红的人了，回京之后本王给你物色一把好兵刃。”沈云自是称谢不提。

    凌镇涛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准备回苍山船，走在路上云素娥递给沈云一块干净毛巾道：“我也对你有点刮目相看了，一点武功不会居然能一刀毙命，干得漂亮呀。”

    沈云擦了擦脸上的血水道：“我真没想杀他，本来只想把他唬住等你们来，是她在背后推了我一把。”说着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女子。

    云素娥顺着沈云的手指看了女子一眼道：“奇怪，此人目光有神，神情警觉，指节突出有力，步履轻盈且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样，很明显是练过武的，一般的人牙子怎么会选这样的人做目标。”练过武？难怪她能挣脱背后的绳索，沈云听着云素娥的话如此想道。

    商船甲板上王元叔指挥着军士把被击杀的人牙子拖到一起，准备上岸后让官府集中处理，赵志财鼻青脸肿的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云素娥想到自己幼年的遭遇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大步上前把他一脚踹翻了，谁知赵志财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不一会儿就不再动弹。

    沈云见状立马跑上苍山船找到岑杏林父女，待三人急急忙忙跑回来时，赵志财早已丢了性命。

    沈云叹了口气对云素娥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下死手做什么？这人可是重要的人证，交给当地官府审问才能让他们交代之前做过的恶事，去解救那些之前被拐卖的人。”

    云素娥瘪了瘪嘴道：“我哪知道他这么不经打？我明明收了力的……”

    岑星若此时插嘴道：“也不怪云姐姐，此人心脉俱损，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心脉俱损？是被凌龙王打的吗？”沈云看向一旁的王元叔问道。

    王元叔飞快地扫视了一下船上众人道：“龙威掌威力惊人，非寻常武学可比。此人作恶多端，今日伏诛也算是罪有应得，死便死了。”沈云虽然不懂武功，但看着王元叔的神情，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沈云继续问道。

    王元叔也没有不耐烦，点了下头表示愿闻其详。

    沈云问道：“即使这艘商船有各种各样不寻常的地方，但王先生似乎一上船便笃定这是一艘贼船，在下实在想不明白王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元叔意味深长地说道：“凡是黑道混久了的人，身上都有股特殊的气味，那是血干涸之后散发出的恶臭，这是无论怎么掩饰，无论如何洗白都去不掉的。”

    苍山船上，其余被迷晕的女子在岑杏林父女的帮助下悠悠转醒，看着陌生的环境和一众面相凶恶的军士，除了那会武功的女子外都止不住啼哭起来。

    凌镇涛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本王乃是当今圣上钦封的瀚海龙王，诸位被恶贼拐卖，索性天见可怜被本王撞见，现在恶贼伏诛，诸位已经安全了。”

    听到匪徒已经被诛灭，剩下的八名女子并没有转忧为喜，正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自古便是兵匪一家，寻常军士若能做到与百姓井水不犯河水那已是军纪优良，若是有那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的更是从天上来的菩萨兵。

    凌镇涛继续道：“不过本王可不会给人打白工，尔等既然被本王所救，那便随本王回京，做满三年侍女就放尔等回家。”

    云素娥听到此话愤愤不平道：“哼！什么狗屁龙王，亏我之前还觉得他扫灭群寇，大破岛夷是个了不起的英雄，这些弱女子刚才脱离火坑，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沈云按住云素娥的肩膀道：“凌龙王此举看似挟恩图报实则是在帮这些人，她们被人拐卖若是现在就把她们送回去，那些三姑六姨还不把她们的名声都给说臭了，去京城当三年侍女和那些出宫放归的宫女混在一起谁知道她们曾被拐卖过？到时候在京城还能找个好人家，再说了凌龙王也不像个小气之人，这三年还能克扣她们工钱不成。”

    被沈云这么一说云素娥冷静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可怜那些流言蜚语要这些无辜的受害者承受，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那些女子哭哭啼啼地被王元叔带了下去，先前醒来的女子对着王元叔抱拳拱手说了些什么，王元叔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女子走到沈云面前抱拳道：“先前不知沈解元身份，失手伤人着实过意不去，还望沈解元多多包涵。”

    沈云看着眼前神情姿态与男子并无二致的女子回礼道：“事出突然，在下当时手持凶器也难怪姑娘误会。”

    这时云素娥插口道：“我观姑娘仪态似是学过武？不知在江湖上可有名号？”

    那女子道：“鄙人姓孙名铃儿，邕州黄岩府丹水县人士。”

    “你就是邕州姚黄剑？”云素娥惊道。

    “浪得虚名罢了，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不才姓云，排行老三。”云素娥自然是熟练地穿起了马甲。

    孙铃儿本来就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地更大了“你就是去年在明州……”

    云素娥抬手打断道：“不是什么好名声，不用说的那么详细。”

    孙铃儿语气一转恶狠狠地一拳砸在栏杆上说道：“这次中了小人奸计失手被擒，只可惜没能亲手宰了那恶贼以抒我胸中恶气！”

    云素娥深有同感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这十几年各地的人牙子特别猖獗，只要我们细心一点，不怕没有报仇的机会。”

    这时沈云注意到两张蜀锦船帆改变了方向操控着苍山船在前面的水道改了个方向朝东北方驶去。

    沈云离开正在共情的二人朝高雷本走去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长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