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儿不禁欢喜道：“羽善子道长真是个好人呢。等我长大些，有了能力，一定要去报答他。爹，道长的清泉观在哪里呀？”

    这句话却像问到了什么伤心事，武青沉默了半天，才长叹一口气说道：“清泉观位于北海府，紧邻巨鲸湾，那里常年受到北地柱洲番人海盗的侵扰，清泉观就毁于一次海盗的上岸劫掠。当时道长派我去给一户人家免费赠药，回去时候，道观以及观内七名师兄弟和羽善子师傅全都葬身于大火中了。”

    五名后辈心中不由凄然：怎么爹爹总是碰上这种倒霉的事情？太可怜了。

    郭玉璞说话却毫不顾忌：“大哥，你这命也太硬了。整个就是一天煞孤星。到哪儿哪儿完蛋。”

    武青瞪了他一眼，继续往下说道：“当时我才十一岁，一怒之下就想参军入伍，打海盗替师傅们报仇。可惜官军嫌弃我年龄太小，不收我。于是我只好到处流浪，最后在与唐海交界的定唐关做了一名小兵。那时，我十三岁。”

    武青复杂的一生就在这短短一些对话里呈现出来，五个晚辈听了都沉默不语；郭玉璞自知说不出什么好话，讪讪笑着不再言语。众人陷入沉默。

    武云路将爹爹的经历串起来想一想，自感对他入伍以后的过往都已经知晓，也不再问。直到进入栖身的山洞，才猛然警醒：爹爹往后的经历会那么简单吗？大家知道的就是真实的？不见得。

    从爹和郭玉璞叔叔的交往来看，两人绝不是在翠屏山打猎相识这么简单。

    他看了大哥一眼，正好，武云昭也若有所思的看过来。两人心中升起了同样的心思：熟悉的爹爹似乎有太多神秘的往事，越来越让他们看不清了。

    刚刚吃过早饭，郭玉璞突然又来找武青：“大哥，你快来看看吧，小田说山下发生了大事，需要大家一起参详。”

    两人来到聚义厅，自鲍威以下大大小小的头目都聚集了过来。经常去山下搜集消息的哨探头目田小满说道：“大寨主，二寨主，弟兄们，本来昨天我就该回来的。但叶掌柜说天下发生了巨变，我耽误了一夜，详细搜集了消息，这才回来报告。”

    毒蜂寨众人为了收集信息以防被突然打击，在县城里设立一个搜集情报的据点。伪装成一家羊汤泡饼的小饭馆，叶掌柜就是这个情报点的负责人。

    郭玉璞一挥手，急道：“什么始末缘由就不用说了，直接说内容吧。”

    田小满说道：“距离上次罗卫宫派兵来犯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反常的没有派兵来报复。现在就明白了，原来这狗官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搜刮民脂民膏了。本县因此破家的富绅竟然达到了上百家。”

    郭玉璞一下站起来：“不可能吧？罗老狗是想卷铺盖滚蛋吗？连助理乡间事宜的富绅都敢动，他不想做这个官了吗？”

    田小满激动起来：“不是罗老狗丧心病狂，而是皇帝！狗皇帝下了一道丧尽天良的诏书，命令收集天下财富，支付给唐海做战争赔款。与唐海的战争，我们输了个彻彻底底！”

    郭玉璞身子摇晃了一下，武青走到田小满近前，急切的问：“边疆不是一直在僵持吗？怎么会输这么大？究竟怎么样了？”

    田小满咬牙道：“叶掌柜搜集各方传言，对比以后大致拼凑出了真相。两个月前，我朝大军惨败，被唐海坑杀了三万士卒。连丢定唐关，虎威关，玉女关三关，失地千里。隆丰老狗为了稳住局势，同意割地赔款。将三关连同千里地域割让给唐海，并且赔偿一亿两白银。罗老狗奉皇帝之命收割民财，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郭玉璞忍不住，噗地喷出一口血来，身子向后一软，坐到椅子上。

    武青在乡间做了那么多年老农，心智已经磨练的无比坚韧，这一口血终究没有吐出来。只是离得老远就能听见他咬牙的声响，最后咯噔一声吐出一颗断牙来。

    激动之后田小满继续说道：“罗老狗这些年已经刮净了地皮，但为了凑赔偿银子，又给每家每户定了半两银子的人头捐。他还把脑筋动在了乡绅身上，以董安平董秀才隐瞒不报毒蜂寨有第二个宗师，必有泼天大阴谋的理由，将这件案子无限扩大，牵连到了县内所有富户。只董秀才和他的岳丈家就被搜刮出六千两白银，全县为脱嫌疑而上交的贿赂款恐怕能达到二三十万两白银！”

    聚义厅里响起一片低声咒骂，所有人都看向坐在椅子上以手掩嘴的大寨主，愤怒的目光中含有深深期待之意。

    他们都以义匪为傲，自上横松岭以后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为非作歹，奸淫掳掠的事情。相反，还经常把自己劫掠官军和其他山匪得到的钱财资助给县城中的残疾乞儿，孤寡老人，更是从来不去骚扰山下的村庄。

    若不是朴实的村民不敢结交山匪，不敢收山匪的钱财，他们甚至会帮助村民抵抗罗太爷的横征暴敛。

    如今田小满打听回来的事情，让他们几乎气炸了肺。如果不做些什么，真会憋坏了身体。

    武青走到郭玉璞跟前，伸手号了号脉，轻轻扶起他，向众人摇了摇头：“大寨主没事，只是有一些怒火攻心。我带他休息休息就好。”

    临出门，又吩咐道：“暂时咱们按兵不动，等到大寨主身体恢复了再想其他。”

    自从他在上一次官军围剿时露出练气宗师的能力，山匪们便对他态度恭敬，言听计从起来，说话几乎和大寨主一样好使。

    一开始山匪们尊重武青、郑德坤两家人，是出于对大寨主的尊重，但现在他们尊重的是武青练气宗师的身份。

    一座山寨有两位练气宗师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守护一府府城的千户所运气好才能分到一位练气宗师。

    他们毒蜂寨现在就具备了单挑府城的能力。

    等到两个人离开聚义厅，山匪头目都围到田小满身边，七嘴八舌地打听着，破口大骂皇帝和罗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