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点左右，整夜没睡的陈司终于将自己从古书上抽出，揉了揉酸痛的肩和双眼。支撑着自己从仓库上的椅子起身，又将昨晚浸在缸中的三只史莱姆捞出，一一解剖开。

    “没有、没有，这只也没有……”

    好运不能总是降临，这次的史莱姆解剖仍是一无所获。

    陈司将史莱姆的内脏丢到那只大桶里，眼看桶里的内脏快要满了，他便将放置在塑料桶旁边的熟石灰提起一袋，“刷”地一声倒入半袋，用火钳搅拌了，盖上了盖子。

    这也是书中记载的“无害化处理”方式，无害化后的内脏，将水倒掉后便没有多少质量和危害，陈司可以直接将其当做厨余垃圾处理掉。

    将这些史莱姆进一步处理，又将垃圾倒掉后。他走到前堂，从里面掀起卷帘门，将店门打开。

    天气阴沉，雨下得特别大，低洼失修的路面上积水横流。

    刮风减半，下雨全完。即使有像蓝史莱姆宽粉这样的明星产品，像这样的暴雨天气，陈司的小店历来也是没什么客人的。

    没有生意很不好，但这对于现在困得要死的陈司来说，却是乐得清闲。他将一张躺椅打开放置在柜台后，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机开始刷起短视频助眠。

    “不过话说回来，要怎么找到具有‘传奇血脉’的人呢？”睡梦袭来前的朦胧之际，陈司还在想契约卷轴的事，“等等，传奇血脉？”

    “这个世界难道真的存在那些精灵兽人之类的传说种吗？”

    随后又很快释然了，也是，家里都冒出地城了，自己现在也高低算是个魔法使，还大惊小怪什么？更何况，现在他还是靠卖史莱姆致富的呢。

    “我现在算是什么？地精商人吗？”陈司一阵腹诽道。

    仓库的架子差不多满了，小店的货物充足，今天白天也没有必要去抓史莱姆，这个时间、这个天气不太可能有客人。躺在躺椅上，听着路面上噼里啪啦的雨声愈发激烈，夹杂着路面水流哗啦啦的流动声。不出门的闲暇雨天，让陈司感到一阵安心，很快便沉沉睡去。

    “你好……”

    才睡去没多少时间，前方传来瑟瑟发抖的女声，将陈司叫醒。

    “你好，要点什么？”陈司无力地抬起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挣扎着起身一看，是一位穿着JK服饰的年轻女生，扎着马尾辫，戴着细黑框眼睛。披着一张紫色的披风，双手抱在胸前，在寒风暴雨中瑟瑟发抖。

    此时已是十一月，即使是温暖的航城，在这个季节，经过前几天的降温后，此时的气温也仅仅只有一到两度。

    “这个天气还穿着JK装啊，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陈司看着她的这套着装，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莫名感觉有些寒冷。

    “全身都湿了，出门太急没带伞吗？”

    “要买一把吗？”陈司随手拿起柜台旁的一把格子伞，对面前之人说道。

    穿着JK的少女没有理会陈司，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店里。

    陈司看着她的背影，注意到她肩上的披风，居然还有星空的图样。

    “这是把塔罗牌占卜用的垫子披出来了吗？”陈司心中一阵奇怪，他以前也沉迷过一阵神秘学之类的东西，但痴迷到出门都要披着塔罗牌的垫子还从未有过。

    此时的陈司才发现，她穿的这套服装，并不是那种市售的成套JK装。

    上着浅灰蓝色西装长袖外套，搭配白色衬衫与木槿紫丝带领饰，裙子与过膝袜则是用暗色系收敛。

    这是航城一所高中的校服。这所私立高中，定位算是贵族学校，它在服装方面也是标新立异。

    “还真的是现役JK啊。”陈司感叹到。

    “不过今天是周四啊，现在高中生这么忙，谁还有时间在这个天气出门买东西？”

    看着少女在店中漫无目的地踱步，身上的水、脚下小皮鞋沾着的泥土，将他昨晚刚拖好的地板弄得乱七八糟的。陈司眼皮一阵跳动，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看你穿着航城龙湖中学的校服，你还是高中生吧？”

    “今天不用上课的吗？”

    “现在的社会可不容易啊，要是放松了学习，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以后日子可不好过的啊。”陈司老气横秋地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同时心中一阵腹诽。

    这个年代，就算考上大学，哪能这么容易就找到好工作。

    “研究生都卷到鹅城一百年后了！”

    而且他一个负债累累的人，居然在担忧读贵族学校的人的未来，估计这人的零花钱，都能抵得上自己小店一年的营业额度。

    “其实……我不是高中生。”少女注意到陈司正在对她说话，犹豫片刻开口道。

    “我现在大一了，穿这件衣服是因为……”

    “没有别的衣服穿了。”

    少女低下头，不敢和陈司的眼神对视。

    “什么？”陈司一呆，上贵族中学的人会除了校服就没有其他衣服穿，《长江七号》吗？少女的话，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先坐。”陈司来了兴趣，搬过一张椅子，又从货架上取下一条新浴巾递给少女，“先擦擦脸，咱们慢慢讲！”

    “别再折腾我的地板了。”陈司心中暗想，随后看少女坐在椅子上，接过毛巾，开始像小猫一样用毛巾擦起了脸。便走到仓库取了一根拖把，开始清理起瓷砖地面来。

    待陈司拖完地，少女也差不多将身体擦干了，陈司和她面对而坐，发问道：“为什么你只有这套衣服穿了？”

    航城龙湖中学的校服确实精美而且造价不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校长的恶趣味，这所学校的女式校服是真正按照霓虹贵族私立中学的标准制作的。和市面上售卖的JK服，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甚至有人托关系要买他们学校的校服来穿。

    所以对于这所学校毕业的学生仍会穿着校服上街，陈司是一点也不意外。

    但还是那个问题，有钱给孩子上贵族学校的家庭，真的会穷到没有别的衣服穿吗？

    “因为……”

    “我没有家了……”

    少女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头几乎要埋到了膝盖里。

    “哈？”陈司对于眼前的女生说话一句天一句地表示疑惑，他的疑问一点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我、我……”少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决定将难以启齿的话对面前这个“好心”的陌生人全盘托出。

    有些话，对关系熟络的人很难倾诉，但面对一个陌生人，却意外地好开口。

    “我妈，在我上高二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

    “之后，和我妈没有什么感情的我爸，在一个月后就娶了一个新老婆。”

    “但过了一年，我爸也因为心脏病发作死了……”

    “我那个漂亮的后妈，没几天就又找到了一个老公，和他再婚了。”

    “于是，在我高三最后的那个半年，每周回家，都要面对那两个陌生人。”

    “每个周日的中午，当我在餐桌上和他们说我在学校交的朋友、学校的琐事还有我在学校有多么认真、有多少进步、排到了班级的前几……”

    “根本没有人在听！他们甚至不愿意敷衍我一下！”

    少女的声音提高，语气越发激烈，最后补充道：

    “我成了空气，成了透明人！”

    讲到这，少女捂住脸，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又含糊不清地说道：“最近他们又有了个孩子。”

    “家里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少女的自尊心使她从来没有将这些话说给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听，但今天面对一个陌生人，少女却是没有障碍地都说出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

    说到这，陈司也大概明白了。她现在的父母与她只是法律上的关系，而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再加上他们又有了孩子，那她在家中的处境确实是十分尴尬。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只有校服穿啊？”陈司现在好奇心大作，但在这样的气氛下，他想追问也不好意思开口。

    即使是不好意思问那两人要钱买衣服，那以前买的总有的吧？

    他转身拿来一包纸巾，递到少女面前，借这个时机开口追问：

    “那你为什么只有校……”

    “因为人家长得快，其他衣服都不合身了不行吗！”少女见陈司居然是这种反应，脸上甚至都没有多少同情，心中不由得有些气愤。夺过纸巾，扭过身子开始呜呜地擦起眼泪。

    陈司尴尬一笑，看着少女挺起的胸膛，明白了什么。

    航城龙湖中学的校服，半年一换，上半年发放夏装，下半年发放冬装。

    她后妈是她高二的时候来的，而女孩子买衣服一般是找妈妈要钱，再加上她对于自己的父亲很快将亡妻忘掉并光速再娶有不满，那大概是从高二开始就没有买新衣服了吧。

    加上她惊人的发育速度，现在只有校服穿也不意外了。

    陈司的疑惑终于全部解决。刚好此时外面的雨停了，天气正慢慢放晴，便要开口向少女提出送客。

    可还未等陈司找到开口送客的理由，少女却像下定决心一般，开口对陈司说道：“老板，你们店还缺收银员吗？”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