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来到二月，搬到云竹的红叶显然觉得钱有些不够花了。

    粮价一直在涨，肉价菜价什么的也都在涨。

    虽然凤鸣楼的伙计们时常会送些钱来，但日子过得还是紧巴巴的。

    红叶怪小哥，不是怪他拿不回钱，是怪他不来看看家人们，这眼瞅着大哥就要进京考试了，他也没回来一次。

    伙计们倒是一直在说小东家无恙，只是在漾泉和本地的屠宰铺和肉铺做生意，抽不出身来，红叶他们自然也就信了。

    其实苏东君算是被凤鸣楼老板软禁在了漾泉，凤鸣楼甚至也暂时关门了。

    越来越多的难民逃到漾泉城外，只消一打听便知道他们是被韩国军队攻破了城的难民，很显然漾泉已经是风雨欲来摇摇欲坠了。

    漾泉郊区那么多家肉铺，只靠凤鸣楼老板一个人是一定谈不下来的，所以他必须让苏东君留下谈一些生意。

    城里不是没有聪明的生意人，但这种生意他不想分任何人一杯羹，所以口风一直很紧，趁着人们还没想到这个问题，尽可能地收购所有的肉类。

    至于交到云竹去卖？

    那本来就是苏东君随口说的话，当时凤鸣楼老板正被他的想法和他口中的大势忽悠得发愣，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但若是韩国军队真的打进来了，这些粮食就是他们作为百姓活命和发财的最大倚仗，也是他们和韩国军队商谈的底气。

    如果手上没些东西，那群兵士手里的刀剑客不长眼。

    红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凤鸣楼伙计的嘴很严实。

    但是这次，伙计带来一根毛笔和一封苏东君的亲笔信。

    萧长歌拆开信，字迹歪歪扭扭的，红叶他们也好奇地看，却不知道这封信也是他在别人监视下写的。

    信上内容很平淡：

    大哥，展信安。

    这是支名为高中的笔，持它之人定金榜题名，我暂时脱不开身，只能写信祝大哥声名鹊起。

    二哥要保护好大哥和红叶，入京考试路遥，还莫丢了考证和户纸，也记得叫红叶少吃些糖葫芦，别让她小小年纪就长了蛀牙。

    三哥行医莫要太累，自己的身体也是极重要的。

    红叶要听哥哥们的话，等小哥挣到钱回家，咱就过上好日子了。

    萧长歌读完这段信，思念惹得几个弟弟妹妹们又有些湿润了眼眶，他便把玩着那支笔，默默决定用这支笔去考试了。

    等缓过情绪来，红叶才想到没对哥哥说些什么喜气的话，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一句话来。

    红叶抹了抹眼泪，笑眯眯地说：

    “大哥，这笔的名字寓意好，小哥怕是挑了好久呢。”

    萧长歌看着弟弟妹妹们的笑脸，猛然意识到自己考试的初心早就不再是出人头地了，而是想给弟弟妹妹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他考试之前焦虑过很久，见到苏东君的笔后，好像有些明悟，心里的焦虑也一扫而空。

    他近几日阴沉的有些过分，整个都沉浸在了书籍之中，就连吃饭和睡觉都用不了多少时间，弟弟妹妹们怕打扰他，也很少说话。

    所以现在弟弟妹妹们也都有些担心他的精神能不能受得了，除了红叶还算活络，剩下的两个哥哥憋了很久也没想到什么喜气的话。

    萧长歌冲着弟弟妹妹们笑，吓得弟弟妹妹们以为大哥学习太累已经疯掉了。

    看着弟弟妹妹们着急的样子，萧长歌才又冷下脸来说：

    “这笔的寓意是好，但我觉得，如果叫落第，寓意或许也不错？”

    红叶一边呸呸呸一边给三哥使眼色，她觉得大哥是真的糊涂了，竟然说这样的丧气话，药无忧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按住大哥看看是不是病了痴了得到。

    萧长歌这辈子第一次说这种还算温情的话：

    “叫落第，是稳我初心。如果我中举了，便用此笔挥毫泼墨，勤勉自省，若是我不中，我便用它去刷酱摊饼，也是一门手艺。”

    萧长歌或许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好笑，又笑了两声。

    弟弟妹妹们觉得这话有理，不过还是呸呸呸了几声，鼓励着说大哥一定会中举的，却都安下了心来，大哥说得云淡风轻，他们这几日的压力也都一扫而空了。

    几人锁了门叫了驴车陪大哥去考试。

    虽然只是一次乡试，但因为时局动荡，这次考试只有京城设立有考场，而且只能去京城考试。

    还好萧长歌已经是个秀才了。

    今年都没有童生试的环节。

    乡试的人很多，主考官都是大乾有名的文人，许多学子也早早就投过些干谒的诗词来让考官们看过了，所以考官们看向有些报上名字的人的眼神是赞赏的。

    还有些少年才俊早就是京城闻名的才子了，考官对他们也都有所耳闻，所以打招呼的、互相吹捧祝福的声音不绝于耳。

    能读得起书的多半是些富家子弟，更何况这是在国度京城、天子脚下，人们说话都带着一股文雅气，身上也无不是锦衣华服，香囊满身。

    萧长歌站在贡院的门口，竟第一次生出了怯场的心思。

    红叶也不急着让大哥进去，只是默默陪在大哥身边，让他的心情稳定一些。

    这种时候药无忧和墨续就像两个傻子一样，呆呆的站着，不知道大哥为啥还不去考试，也不知道红叶为啥不催一催大哥。

    还好，红叶几人都穿着新衣服，料子虽然不是最好的，却也不差，站在那里也没有很显眼，这才让萧长歌的心安了不少。

    时间快到了。

    萧长歌进去考试了，背影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都是踌躇满志，都对未来充满着希望，都有着必须考上的理由，也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等到贡院门口的人几乎散尽了，红叶才带着哥哥们一同去买了些白面馍摸，回到贡院附近找了个门槛坐着吃。

    考试虽然需要很久，但红叶和哥哥们肯定要在门外守护着大哥考完试。

    几人已经很久没一起坐在门槛上吃东西了。

    现在的他们心里都是期待和为大哥的祝福。

    等候在考场外的人是不会感觉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