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安去看梁婉儿的时候，碧初已经被抬回去了。

    梁婉儿在她眼里，又蠢又胆小，可有一点她很羡慕。

    碧初这个丫头当真是忠心护主，打成那样，硬是没把梁婉儿的事抖出来。

    若非梁婉儿跟丢谢三迷了路，侯府不会这么快找到她。

    “你要是来看我笑话的，就可以走了。”

    周乐安坐到她身旁，看她神色恹恹，全没了往日的飞扬跋扈。

    “算了吧。”

    梁婉儿瞪大眼睛，“什么算了？”

    “姐姐与谢三哥没有缘分，兴许是老天爷另有安排，你的良配指不定在后头呢。”

    “谁说我和谢三哥没有缘分，还有，谢三哥是你能叫的吗？”

    梁婉儿重新恢复了斗志，又变成了炸毛的猫。

    周乐安没打算停，往后移了移，继续说：“姐姐认命吧，祖母，母亲和大哥都不同意，你何必跟他们争。”

    “梁乐儿，你是不是偷着乐呢，你就想看我这个下场，然后你就高高兴兴去做谢三哥的新娘子。”

    “我告诉你，做梦。谢三哥亲口告诉我的，他不会和你成亲。”

    “亲口说的？”周乐安捂着胸口，故作惊讶。

    “那当然，碧初也听见了，难道我还诓你不成。”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得意。

    “你是没瞧见，我才问出口，他立马就冷了脸。你也不想想，若他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心思，怎么来府里一句话都没与你说过”

    既然是谢三亲口说的，周乐安就放心了。

    想不到，他还是个痴心人，对那女子上心至此。

    谢三比梁婉儿有用些，她得找机会推一把谢三。

    “既然如此，姐姐便该安心了，即便你不争，三公子也会替你争的。”

    这句话，说得梁婉儿消停下来。

    然后继续苦着脸，不再理她。

    周乐安和枣儿回去的路上，枣儿说起碧初来。

    “小姐，太太院里的人可真下得去手，好好的姑娘，后背屁股全打烂了，就算好了，肯定也会留疤。”

    “我看不下去，将您赏给我的生肌膏留给她了。”

    周乐安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大小姐为人苛刻，还能有这样好的丫头。”

    “小姐不知道，碧初在外面有个相好的郎君，大小姐都答应她了，年底就放她出府。眼看到这节骨眼上，她哪敢惹大小姐生气，卖身契捏在大小姐手里呢，放不放还不是大小姐一句话的事情。”

    “枣儿，你在外面有吗？”

    “有什么？”话音刚落，枣儿突然明白过来，脸羞得通红。

    “小姐，这世上我就孤零零一个人，一辈子跟着小姐，哪儿都不去。”

    周乐安牵起唇角。

    真是个傻丫头，这世上，没有人能跟谁一辈子。

    两个人说说笑笑进了松月阁，顾今夕已经搬回院子住了。

    说起来，还是谢彤在老太太面前进的言。

    她说顾今夕还在月子里，住在佛堂实在不宜养身体，不如在松月阁另设一处小佛堂，让她安心供奉。

    老太太和卢氏都夸她思虑周全，又识大体。

    周乐安却明白，顾今夕在佛堂住不久，等伤心过了，搬回松月阁，又能支棱起来，重新做回世子夫人。

    可要是松月阁设了小佛堂，那是日日夜夜都在提醒她，她和世子之间，隔着一个可怜的孩子。

    不过，周乐安不在乎她这种把戏。

    顾今夕更不在乎。

    顾今夕早已看透梁允烨的凉薄自私，根本不会对他有任何期待。

    银月迎着她们进去，边走边说：“文姨娘和徐姨娘也来了，在里面陪夫人说话呢。”

    梁允烨有两房妾室。

    文姨娘是跟着顾今夕陪嫁入侯府的，当初顾今夕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第二年卢氏做主抬她做了姨娘。

    她也争气，当年就生下庶长子钰哥儿，现在已经五岁了。

    另一个徐姨娘，是官场来往送到梁允烨身边伺候的，因为柔顺乖巧，生下女儿莹姐儿后，也抬了姨娘。

    周乐安进去的时候，顾今夕身边一左一右各坐了一个小孩，便是两位姨娘所出的孩子。

    “大嫂，文姨娘，徐姨娘。”

    “二小姐。”

    “小姑姑。”

    房里的人互相打了招呼。

    除了上一次在婚礼上匆匆见过，周乐安还是第一次这么齐整的见梁允烨的后院。

    文姨娘热情地拉过周乐安的手，将手上的串珠褪下塞到她手里。

    “二小姐定亲，我这儿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就这串玛瑙，是世子爷赏的，今日便借花献佛送给二小姐，全当贺礼了。”

    周乐安识人无数，如何看不透文姨娘的心思。

    她马上就要嫁到谢家做正房夫人，再也不是侯府里不受重视的庶女，即便将来侯府有什么事，她这个小姑子回门说话也能有点作用。

    这么早就开始打算起来，文姨娘不简单呐。

    周乐安顺势收下，故作腼腆答了谢。

    她每月只有二两月银，想打点个人情都难。

    既然有人送上门，可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文姨娘这么一出手，衬得徐姨娘有些尴尬。

    顾今夕出面解围，“徐姨娘调得一手好香，到时候给二小姐多送些，保管她用了还想找你要。”

    徐姨娘起身，屈膝道谢。

    看着，倒是个老实人。

    既然周乐安来了，料想姑嫂有话说，徐姨娘先提出离开。

    她朝莹姐儿招手，“夫人身体还没好利索，莹丫头不许缠着胡闹。”

    三岁的小姑娘脸蛋粉嘟嘟的，翻过身就落到地上。

    “母亲，我回去练字了，改日再来看您。”

    两母女牵着手就走了，规规矩矩挑不出错来。

    文姨娘也起身，却没叫钰哥儿，只自己欠身说着要走。

    顾今夕抬手推了推钰哥儿，说：“跟你小娘回去吧，没事也别来了，抓紧时间将功课补上。”

    “夫人，钰哥儿是孝顺孩子，不如还是让他回来住在您这里吧。妾身没本事，对他的功课一窍不通，倒是耽误了。”

    钰哥儿生下来就养在顾今夕膝下，她有孕以后，反应严重，实在照顾不了，才让徐姨娘带回去自己养着。

    那时，她对世子有愧，觉得即便自己无子，也想着替他培养一个出色的大少爷。

    但如今，她已没有心思再替别人养孩子了。

    银月见状，将钰哥儿牵到徐姨娘跟前，“夫人身体还欠着呢，分不出心思来，徐姨娘若还顾念着旧情，就不该开这个口。”

    徐姨娘见顾今夕已打定主意，也不敢多说，带着孩子走了。

    顾今夕心里怨梁允烨，也怨侯府，连带着没有什么交集的二小姐，她也不愿多结交。

    因此，只淡淡地让银月奉茶，随意找了个话题说话。

    “二小姐还有几个月就要嫁人，嫁衣准备妥当了吗？”

    周乐安接过茶，撇开茶沫品上一口。

    是去年的陈茶，再一看顾今夕杯子里，也是一样的成色。

    她记得，每年有新到的贡茶，她都特地让人送到顾今夕这里的。

    她面不改色放下茶杯，回道：“嫂嫂，我是不会嫁去谢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