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解缙这江西佬算什么东西！”

    “陛下真是乱弹琴！这是亡国之兆啊！呜呜……”

    在京城中某个十分清雅却隐蔽的地方，方孝孺是气得暴跳如雷，捶胸顿足了！

    当朱允文设立内阁还要精简奏章的圣旨一下，方孝孺、黄子澄和齐泰这曾经的铁三角不得不聚聚头了！

    自从那天的夜宴之后，皇帝不仅夺走了内帑，又在燕王朱棣力挺和宁王朱权的背刺下，趁机完成了削藩大计，便再无后顾之忧，竟然顺势搬出了皇宫！

    这下好了，朝中百官人心惶惶，没有人能去皇帝新家得门而入面圣，包括方黄齐三人在内的所有官员都只能通过上奏章，以求皇帝回心转意了！

    然而，奏章送上去，却是泥牛入海，大多数都毫无音信！等到今天，翘首以盼的百官终于等到了皇帝的音信，却是晴天霹雳！

    竟然设了一个内阁！

    又是在皇帝离家出走，不肯回家的背景下，百官就算再笨，也知道皇帝想干什么了——这是另起炉灶的意思啊！代表着皇帝已经不信任朝中大员了！

    最难受的无疑是曾经权倾天下的方黄齐三人！他们三人之中本来就是因为皇帝信任而大权在握的，当皇帝不再信任他们，他们在朝中就算脱裤子放屁都不响！也就齐泰这个兵部尚书还有点话语权而已……

    黄子澄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这方孝孺张嘴闭嘴江西佬的不快，还是为了心中大计而说道：

    “我早就说过了！圣上年轻，心志必然不够坚定，这才会被身边的奸臣小人蛊惑！你们看，这一天终于来了！我等三人再不奋发，不用多久朝中必然奸臣当道矣！”

    别看黄子澄说得大义凛然，其实他只是舍不得正在逐渐失去的大权！与此同时，黄子澄比谁都看得清楚，皇帝何止不信任他们三人了，实质上是不信任所有士大夫，不信任儒家那一套了！

    就拿那狗屁味精厂来说，这妥妥的与民争利啊！岂是天子所为？可皇帝偏偏就这么干！那该死的燕贼朱老四也助纣为虐……

    现在形势如此紧张，方孝孺也放下了以往的清高，他总觉得自己比黄子澄和齐泰之流更有水平，自己要干的可是复古大事！彻底恢复周礼！致君尧舜上！

    “子澄兄，刚才我口直心快了，并不是冲你来的！我给江西赔个不是！”

    黄子澄苦笑道：

    “些许小事，希直（方孝孺字）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现在担忧的是这天下彻底礼崩乐坏啊！”

    “唉~”

    方孝孺不由长吁短叹，他何尝不担心呢？

    这个年轻的皇帝，越来越离谱了，现在竟然下作到去与民争利，搞什么味精厂！再不管管，这天下必然皆是为名为利之徒了……

    “尚礼（齐泰字）为何不说话？”

    方孝孺对现在的形势忧心忡忡，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能让朱允文回头是岸，便问齐泰。

    齐泰与方孝孺和黄子澄不同，他入仕途以来也算是脚踏实地的，一步步走到今天，参与了不少的实事，比如兵部事务齐泰就了如指掌，不像这两位清流一直高谈阔论，却毫无处理事务的经验。

    所以，齐泰这段日子以来就问自己一个问题，他们的想法就真的是唯一正确答案吗？

    就拿削藩来说，之前齐泰主张先拿下燕王，而黄子澄主张先挑软柿子下手……其实都一样，朝廷要下刀子，无论谁先谁后，总会有人反抗的！那么，这势必会引致动乱内耗……

    可皇帝是怎么做的？

    禅位！

    区区一招而已，不费一兵一卒就把燕王朱棣拿捏得死死的！然后，当燕王都站在朝廷这一边的时候，连宁王朱权都顶不住一个回合……

    至于朱棣怎么交代？交代个屁！都这样了，你朱老四还想干嘛？顶天了让你做个富贵闲王！

    还有那什么味精厂与民争利，若真能赚到大钱，在齐泰看来这样更好不过，朝廷想干什么不得花钱？！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些钱到底怎么分配而已……

    齐泰心中不免赞叹，圣上何止英明，简直是太祖高皇帝转世了！

    方孝孺很不满意齐泰的态度，便向黄子澄使了一个眼色！

    黄子澄便追问道：

    “尚礼？你想什么呢？如今正是我辈同心戮力……”

    齐泰回过神来，终于下定了决心，站起身道：

    “不！我齐泰觉得圣上所作所为才是国家之福！你们两个还是好自为之吧，为人臣者，岂可与君主作对？还有，方孝孺你记住，去你吗的周礼！天天改官名地名的，其实老子最烦你这个了！”

    说罢，齐泰竟扬长而去！

    而方孝孺和黄子澄如遭雷击！

    方孝孺哆嗦着嘴皮子，好半天才骂出来：

    “这这这狗贼……”

    方孝孺没有想到齐泰竟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念，甚至不惜满嘴污言秽语！

    黄子澄脸色铁青，齐泰这么一走不要紧，咱们保皇系又损失了一位大将！天呐，这天下还有得救吗？皇太后那等妇道人家也不管用！

    不行！

    没了齐泰不打紧，眼前不是还有这个老糊涂么？！

    于是，黄子澄决定拼了，对方孝孺说道：

    “希直！你还没醒悟过来吗？齐泰为何背弃我们？是因为他放不下兵部的权柄！他怕了皇帝！你还记得宋朝故事吧，那时候才是我辈读书人的圣地！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你觉得呢？”

    方孝孺同样脸色铁青，其实他虽老，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宋朝的士大夫过的什么神仙日子，简直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共同愿望！

    现在倒好，皇帝明显向太祖那般的雄主转变了，若再不管管，岂不是……

    “好！如今奸臣当道，天子昏庸，我辈正人君子何惜此身！”

    见方孝孺终于表态了，最近一直软磨硬泡的黄子澄终于大喜过望，当即道：

    “希直真乃天下良心矣，我辈亦义不容辞！有了您登高一呼，何尝天下士子不景从！到时候，就算皇帝再糊涂，也要掂量着办！”

    方孝孺却问：

    “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黄子澄大义凛然地说道：

    “先把味精厂拿下！”

    “皇帝不懂这种事的危害，那燕贼能不知道吗？”

    “所以，我们首先要发动天下士子……”

    说到最后，黄子澄压低了声音，显得十分神秘，而方孝孺则凝神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