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那些人原就不是京营的人，既然没有家人，你安排人把他们拉到城外烧埋。抚恤这些就不用给了。是谁让人把这些走不动道的饥民来冒充京营的，也太不象话了。”

    阳武侯薛濂出来说：“成国公，这五军营缺员很多，武官们下去催军户来阅操，很多人死活不来，给钱也不来，说他们可不敢欺瞒圣上，犯下欺君之罪。”

    成国公：“这班武官就是一群废物，得狠狠地收拾才行。”

    阳武侯：“我把这帮兵痞打了一顿军棍，让他们去想办法，不管什么办法，得把人凑活齐。结果两个小军官回家就自杀了。我一看，都催逼成这样了，只好听任他们，从那些吃粥的饥民里挑些过得去的来营，每人发一套衣服，给两顿饭吃，来充京营兵。”

    成国公：“罢了。大家伙议议，这请罪的折子得怎么写。我这先讲好了，大家商量好了，可就得一个调子说话。可不能各敲各的锣，各唱各的调，乱讲话，乱放炮，惹恼了皇上，到时候可没人保你！”

    新城侯王国兴：“还能怎么写？吃空饷，占役，虚冒，没练兵，这些皇上都知道了，我看就照实写好了。”

    定西侯蒋秉忠：“这些事当然得照实写。新城侯，你家里的粮铺里，占几个役，要不要照实写？”

    新城候王国兴：“占役几个人，照实写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吧？几百年了，不一直都这样？各位家里，占役的人，比起我家，也只多不少吧？”

    丰城侯李开先：“这就不是谁家多谁家少的问题。皇上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你写了，就得清退。你一家愿意退，别家都愿意吗？难！”

    临淮侯李弘济：“就算都清退了，就能练兵了？马呢？军械呢？这京里头各大衙门，占了咱京营上万匹马，头一个占马多的就是兵部。要清退占役，先得清马，没有马，也无法练兵。”

    抚宁侯朱国弼：“还有那军械，也就万历早年的火铳还能用一用，可现存还能用的，没剩几枝了。崇祯年兵仗局发下来的火铳，还没杀死鞑虏，先炸死自己的兵，崇祯重征，弄得咱们又得重征军户到京营，谁愿意啊，就是绑来了，也是躺在地上不动，要不加点火药放鞭炮响，也就能吓唬土寇，对上鞑子，一点用也没有。”

    成国公：“大家伙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夜深了，议正事要紧。”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回头吩咐侍立在后侧的中军官：“去弄杯参茶来。”

    成国公：“讲到哪儿啦？对，请罪折子怎么写？襄城伯，你最会说话，你拿个主意。说来听听。”

    襄城伯：“这占役，冒领，吃空饷的事，皇上都知道了，咱们都得写上去。就说大家伙都有监管之责，不知道有不轨之徒吃空饷，竞敢用乞丐冒充京营兵。每家每户都报上几个占役，十人以下吧，我报我家占了三个兵，大家看这样可行？”

    众人纷纷点头，“还是襄城伯想得周到，可行，可行。”

    惠安伯张庆臻冷笑一声，说：“皇上天纵聪明，怎会只抓几个占役就算了？你说有不轨之徒，他们是谁，所任何官？说不清楚，也是白说。”

    襄城伯：“惠安伯所言极是。大家说说，由谁来顶罪为好？谁家有门人可以顶罪的？”

    众人沉默不语。

    突然，阳武侯薛濂说：“有了。那两个自杀的小官报上去，就说他们俩吃空饷，拿乞丐冒充京营，已被我等发现，畏罪自杀了。”

    众人点头：“妙啊，阳武侯果然足智多谋。死人又不会说话，有什么问题，且让苏京去审问。咱们只需给点钱给他们家人，让他们好生回话。”

    阳武侯：“若是看到他们家住的破房子，这苏京会不会不相信？皇上若是派东厂穷究不止，可有善后之策？”

    临淮侯李弘济：“不如这样。咱们弄几百两银子埋在他们家。多给点钱予他家人。到时，让锦衣卫里我们的人挖出来。如此，锦衣卫可以立功，赃款已得，案子确定无疑，苏京也好交差。”

    众人：“如此，则万分周全妥当了，只是，这几百两银子，从何出处？”

    “当然是从京营公款里出。”

    “上个月公中帐房又失窃了，现在帐上还有钱吗？”

    成国公：“大家静一静。请罪的折子就照襄城伯讲的那样写。阳武侯写个折子，举报那两个贼子吃空饷，再安排人把银子埋在他们家。就一家二百两，给他们家的钱也从这二百两里出。大家可有意见？”

    众人点头。阳武候：“四百两银子是不是从戎政府衙门出？”

    成国公：“我再说一下银子的事。大家不要以为，上个请罪折子，交出两个人顶罪，这事就能过去。你们想想，皇上这次为什么这么急，为什么一定要今天阅操？”

    众人：“请成国公示下。”

    成国公：“大家想想，明天是什么日子？”

    众人：“明天是休沐的日子。”

    “我们几个明天出城射猎，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明天要到隆福寺进香，祈求佛祖保佑，大明万年。”

    “我要带家中女人，去城外踏青，顺便去城外庄子里查看一二。”

    成国公一拍惊堂木，“安静！明天是卖国债的日子，皇上要借钱去打鞑子，你们怎么都忘了？”

    众人：“这事没忘啊，咱早安排家人明天送十两银子到户部。”

    “我送八两。”

    “我六两。”

    成国公：“就这几两银子，你们就想打发皇上？皇上今天从早到晚，在这营中累了一天，不是白累了？还被京营弄得一肚子气。依着皇上的脾气，被他盯上的人，能那么容易脱身？去年武清侯是怎么死的？你们这么快就忘了？”

    众人悚然一惊。成国公说得有理，这皇上应该就是为着国债来的，那可怎么办？

    众人：“这几年死鞑子来抢了又抢，又是旱灾蝗灾的，田庄都没什么收益，咱家一直吃老本，哪有余钱？皇上都说了，要用闲钱来买国债，咱没闲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