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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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破碎

    这是?看起来像仙族圣地。时镜拖着残损的身体漫无目的地在一片白色的森林间游荡。

    潺潺的水声钻出了树缝,时镜随声而去。“祖父祖母?”时镜惊诧,快速躲在了树后,确有一汪清泉,但澄清的水面上竟是自己的!

    血污满面,脏污满身,结痂的伤口仍渗着血,被黑白相间的人群压制着。

    “不!这不是我!”时镜发出惊叫,眼前的两人吓了一跳,立刻警戒起来。

    时镜再次回溯,这是遇见灵妈的那片森林。

    突然,天旋地转。

    “你口中的善恶,眼中的欲望与文明究竟是什么样的?善者恒善,恶者恒恶吗?如是这样,那么你呢?你不是一直为善吗,可你干了什么?那个梦,你以为把自己编织成造物主,就能改变既定的命运了吗?时镜,你的欲已经牢牢抓住了你的脖颈,你想要改变的命运,正轻而易举地牵着你的鼻子走了……”冰冷的话语敲在时镜的脊背上,瞬间被掐倒在草丛中。

    时镜从未见过庄君如此失态的模样,素白的发丝挠过时镜的颈窝,片刻的痒意,揉碎在质问中。

    “呵!我在干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付出一切去换去这可笑的和平,到头来却是成为众矢之的。所谓的平民,全是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包括你!你们都是懦夫!只会动嘴而没有道义担当,关键时候只会逃避!”

    时镜眼前的人始终没有转过头来,但是停住了前行的脚步,静静地听完时镜的嘶吼。愤怒的气息中染上了几分湿意,两人不再开口,也没人迈出相背的步伐,只剩喘息。

    低沉嘶哑的声音捻破了这层脆弱的平静,说道:“时镜,好好记住你自己的名字。”

    转瞬间,眼前的人消失得一干二净。

    时镜不曾想过如此危机之时,自己下意识选择跑进的时空会是庄君离开的时刻。

    “欲……”时镜刚刚念完,顿时瞋目结舌,她想起来了。

    那汪泉旁,两个老人已经不会再被惊动,因为回溯无法改变死亡,那天时镜手上的血染红了那汪清泉。地狱的客栈的那晚,钟虬激动地跑进时镜的房内,兴奋地大叫着东西方大陆宣布停战,可时镜毫无反应,一句“知道了”正欲赶走钟虬,突然看见灵妈倚靠在门口,注视时镜良久。

    “灵妈,你有事要和我说吗?”

    “时镜,你记得曾经你和我说过什么话吗?”

    “我说了什么?”

    “你说你会证明给我看。”

    “是啊,灵妈,这不就是我正在做的吗!您今天是不是太累了,快去休息吧!”

    “时镜,你还记得你要证明什么吗?”

    我……

    人鱼在灵和钟虬的背后瑟瑟发抖,面对寒光,灵和钟虬毫不退让。

    “灵妈、钟虬,你们给我让开!这是我们获得和平的唯一机会了!”

    “时镜,你知道你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吗?这个梦不能造!”钟虬深厚的嗓音中竟透出一丝恳求。

    “不能?为何不能?只是片刻,不会造成很大影响的,每个人不都是造物主吗,我只是为了和平而扮演一下。”

    “是,每个人都有创造的能力,可是这个梦里你改动的不仅仅是身份,还有所有人的思想。你这不是在给创造的机会,而是捏造自己的玩偶!”钟虬吼到。

    “时镜,我说过善恶从来不是分明的,欲也从来不会消失,命无法改变,但可自由发散,其中是两种抉择——欲于你之上;你于欲之上。”灵缓缓说到。

    “我现在只知道,只要这个梦造好,真正的和平才会降临。”

    “真正的和平?”灵冷笑了一声。

    时镜猛得跃起,手中的利刃刺向灵和钟虬之间的缝隙,企图逼开两人,抓住人鱼。可是两人站定,未分丝毫,钟虬一手握住了刀刃。

    “有毒!”时镜惊叫,却不愿收回,持续向前施力。

    “虬!”灵鼻尖辨出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啮心草——心脏跳动越快,毒性渗透越快,且流向全身,古今中毒者从未存活。

    灵欲击开时镜的刀,却不曾想到时镜竟真用了十足的力气,击退的刀尖反弹,在自己腿上留下了一道口子,与曾经被狴犴留下却被时镜回溯治愈的相似……

    “我的手上沾满了的……竟然不只是那些人的……血……”

    “我到底要证明什么?”时镜跌进了一个黑白相融、空无一物的时空,只有无尽延伸的黑与白,但时镜已经顾及不了这一切,她痛苦地保住了头。她试图用双手擦拭着血污,血痂被搓掉,血珠一颗颗冒了出来,又不停地被擦掉,好像这流的不是时镜自己的血。

    意识再也不受时镜控制,时空不停被切换。

    “妈妈,你看那里!”一位身着白袍的老人正在土地上晾晒一些金黄的果子。

    “这些呀,是珍贵又好吃的果子哦!”母亲笑着说到。

    时镜眼里顿时放出了金光。

    老人闻声转头,时镜的模样映入眼帘,老人忍俊不禁,“小朋友,你想尝一尝吗?”

    “妈妈……”时镜眼里的光更加强烈,可怜兮兮地看向母亲。

    母亲盯着果实看了一会儿,询问了老人价格。

    “女士,请您放心,这些果实是我亲手采摘并制作的,本来想和我儿子分享的,现在直接赠予您吧。”

    “原来如此,老先生不比麻烦,留着吧。”

    “结果期已经结束很久了,这也得亏那山高有那么几颗,我儿子也暂时回不来,坏了就可惜了。”

    “妈妈……”

    “那就谢谢您了,老人家。”母亲无奈地看着雀跃的时镜。

    片刻,红光满面的时镜无比满足地拍着自己的肚皮,小嘴不停地赞叹着这个果子的美味。突然,时镜再次眼前一亮,那位老爷爷,老爷爷是不是又来森林里采果子了!

    时镜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母亲叫停不及。

    即将跑到老人跟前时,时镜却突然停下来。

    “孩子,爸爸来看你了。可惜这次没有你爱吃的果子了,我送给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和你小时候看到果子表情一模一样,都是小馋猫。今天的阳光很好很温暖,过几天我想和你妈妈再次把讲堂办起,我俩也只有这一点爱好了。孩子你在那边也记好了,文化来之不易,不能舍弃啊……”

    “爷爷,这里面是您的孩子吗?”

    “是呀,他回到了时间中。”

    “为什么呢?”

    “因为命运啊……”

    “命运?”

    “对啊,已定的命运,已知却无法改变。”

    “为什么改变不了呢?妈妈说只要想做坚持下去就一定可以!”

    “你说得对!爷爷觉得你能做到!”

    “那我也帮爷爷的孩子的忙,给他做榜样!”

    “好!”

    暖阳渐渐爬上头顶,一束金光倾至,拥两人一个满怀。

    时镜默默退出了这个时空,全程她都躲在了暗处,她不敢走出去,她怕毁了这一切。

    “时镜,看清你自己的名字。”低沉的话在时镜耳边响起。

    时镜顿时惊起,环顾四周,除了黑白难分的虚无,空无一物。

    “时镜”,时镜轻声念到。

    时镜下意识地又亮起了白光。

    “灵妈,你看这个是吗?”

    “眼力不错。”灵原本还想维持一下自己的威严,可是忍不住的兴奋从颤抖的语气中泄露出来。

    灵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谢谢你,时镜。”

    “钟虬!钟虬!你刚刚听见了吗!”

    “鬼叫什么呢你!羞草都被你吓得躲起来了!”

    “刚刚灵妈谢我了!”

    “看给你乐的!”

    “那可不,这可比找稀缺生灵难多了!”

    灵听到这儿不仅都怀疑自己平时是不是太过分了,看着快上天的时镜,不仅无奈笑说道:“小心,不要踩到羞草了!”

    “是!对了,灵妈,为什么我们要来找这些呢?他们不适应现在的生活而灭绝这不是命运所定吗?怎能改变?我们仅仅几人又怎能挽回?”

    “无论是谁,结局都是死亡不是吗?”

    “对啊!”

    “那么活着为了什么?”

    “为了……”时镜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为了什么?

    灵耐心地看着时镜一时间紧皱的眉头,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虽向死而生,但生而自由。万物共生,变化随性,意义随生。因赋予而生,随变幻而活,向纯我而观。无论何者,都在死亡的命定中,如此,生何意?实则生而不论定,只关乎一观一执一心。”

    “一观一执一心?”

    “嗯,尤其是一心。”

    “一心是什么呢?”

    “是你自己。”语毕,灵立马转身投入寻找中,不再理会时镜的喋喋不休。

    “是我自己?时镜?可是他们现在都说我错了,我真的要相信我自己吗?”

    “时镜,好好看看你自己……”

    “时镜,你不一样了。”

    “时镜,你好好看看这个社会,再看看你自己,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庄君,钟虬,灵妈,到底我该怎么看我自己!我不就是一直在追求和平,一直为让你们能够安心教学、收集生灵而努力吗,一直在奋力向那些肮脏的欲望做斗争吗!”

    “欲望?”

    暗红的血滴落,不知已汇成了几滩,寂静僵冷的人群在地上层层叠起,粘腻的脚步声轻响,时镜握紧了手中的刀,怒目圆睁地盯着黑压压的众人。

    时镜不再关注后面的发展,远离了那个自己早已熟悉的结局,细细看起了躺下不动的每一个人。

    “那个老人!”时镜顿时僵硬,血液在脑内炸开,时间此刻没有了意义。

    两次的回溯,温暖再现后忍下的泪,此刻尽数倾泻,嘴角裂开了一个补不全的缝,里面传出了骇人的笑声。

    “砰!”

    什么东西碎裂了。

    或黑或白的碎片,飘过时镜眼前,像极了镜子,照出自己的模样,却是身着怪异的服装,但时镜仍万分确定,那是自己。

    镜中,二分绝望,三分麻木,还有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