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全职漫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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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恶人

    小畑健喜欢独处,哪怕跟随着人群,也总是会走着走着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并不是人群抛弃了他,而是路边的风景挽留了他。

    他让其他人先走,他想要独自吹吹风。

    森林的小石道两侧的桦树树冠繁茂,枝条交错在一起,宛若过廊的高檐。

    阳光流动在树林枝叶的表面和缝隙中,像是交织的金网。

    脚下石路表面的花纹与外皮光滑的落叶相比显得粗糙,长长的道路朝着远方延伸,直至消失在绿色的尽头。

    但在今天,不仅仅是风景挽留了他,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也挽留了他。

    橘井司站在树荫下,笔直修长的身影混迹在树木中,不显得突兀:“刚才小鹤编辑也来了,小畑健前辈。”

    今天小鹤编辑也有参与野营,只不过她跟随着人数较少的女子组。

    “嗯。”小畑健打量着少年白皙的脸庞。

    “我见过了她一面,所以我也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小畑健倒没有想到,这个新人居然会想着为自己的编辑处理这么棘手的事情。

    “也不止是为了编辑,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橘井司轻声说道。

    “小畑健前辈《棋魂》的连载是间歇性的,所以在这段时间你也正休息,大概这也是每次活动你都在的原因吧?”

    橘井司在知道小鹤编辑没法说服小畑健后,决定出手帮助她。

    正是他最初的想法,久保带人、小畑健等人的进步,也可以让他取得得到同样的进步。

    画工派的画师得到进步,可以与他构成良心竞争。

    《二舍六房七人》这部漫画的剧本很不错,本应是隶属于小学馆的优秀之作,如果由小畑健主笔,肯定能引起更大的反响。

    “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新人而改变想法。”小畑健微微叹息。

    “我是绝对不会改变我的想法的。”

    或许他当时跟小鹤编辑说话的语气有些过分,可他就是不想要和罪犯合作。

    尤其是......当过黑帮的人,那种家伙真的能够悔改吗?

    在日本这个国家,黑帮是合法的,所以在他年轻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新闻上,那些混蛋最猖獗的时候在街头进行枪战、贩毒、绑架无辜者、欺辱女人。

    哪怕逮捕到这样可恶的混蛋,只要花钱,律师们通常可以把刑法降到几年。

    一个个过往的新闻哪怕浮现在眼前,也让小畑健十分的不满。

    凭什么反抗者只要握刀反抗杀死恶人,也要被判上个几十年,可无恶不作的人被逮捕后,却常常会因为证据不足而过家家一般坐牢几年。

    要知道可能被杀死的路人是别人家最伟大的父亲,被欺辱的少女可能是普通人家最听话的孩子。

    小畑健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的孩子被黑帮堵在巷子殴打,自己的女儿被那群家伙羞辱,他会如何愤怒。

    在律法之上,没有证据便是没有做过,有钱便有着律师可以辩解,

    律法的公平在金钱面前显得格外可笑。

    可弱者什么都没有,弱者只能面对最为残酷的制裁。

    “我厌恶所有犯罪者,我当然无法杀死他们。”小畑健眼睛格外的冷漠。

    “可是我唾弃他们,尽管我只是个画家,我也唾弃这些人,永远永远永远。”

    就算从1989年后的平成时代起始以来,黑帮遭受到严重的打击,可那些过往的恶劣的新闻完全让他无法忘怀。

    既然刑法无法惩罚恶人,那么至少他要尽自己全力让他们付出应付的代价。

    他画画是想要给别人带来美好,但这件事在他看来也是为了给别人带来美好。

    “是的,我知道的。”橘井司同意地点头。

    “安部让二是个混蛋,我了解过,从高中开始他就是个混蛋,他在日本上学,参与到几十人的斗殴当中。

    他在意大利留学,因为和意大利人抢妓女而和别人打架。

    他甚至在十八岁就因为非法持有枪械而被逮捕。

    他在高校期间就参与到黑板组织中,做过的违法犯罪事情数不胜数。

    像这样的家伙,自私至极,他可以因为黑帮更加强大而加入到黑帮当中,难道他就不能因为回归社会能获得更多的利益而伪装自己吗?”

    人不是因为固有印象去评判一个人的。

    但一个群体在社会层面造成如此恶劣的反响,自然会让人有很大的偏见。

    尤其安部让二的个人经历劣迹斑斑。

    人是会共情的,这也是人们在看到社会的负面新闻时为何会表现的很愤怒。

    当新闻上的受害者是像千千万万普罗大众般的弱小民众,这种共情感会达到顶峰。

    就像是小畑健这样,哪怕过去很多年,他依旧会为那些新闻感到愤怒。

    因为新闻上受害的老实的中年男性,可以让他想到自己同样老实的父亲,新闻上被欺辱的乖巧女生,可以让他想到自己同样乖巧的女儿。

    “每个人都是人,偏见的诞生也是有缘故的。”橘井司安抚着小畑健的心情。

    他知道小畑健在这件事情上更多的不是底线问题,更多的是情绪问题。

    “是的,你说的非常对。”小畑健在这一刻甚至忘记了橘井司实际上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他十分认真的表达自己的愤怒。

    “我从很多年前时就下定过决定,如果自己有能力绝对要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

    那些受害者并不是我,可是那些受害者哪怕用一生去治愈也无法治愈内心的伤痕啊。”

    他可以少赚一点钱,但他绝对不能让令人厌恶的家伙获得更美好的未来。

    “是这样的。”橘井司抬头看着被枝叶覆盖的湛蓝天空。

    “因为自己曾经也十分的弱小,所以也想要为弱小者发声,这件事情是没有错的。

    小畑健前辈你的想法也是没有错的。

    你拒绝和罪犯合作,你没有违背法律,更没有违背的道德,这是属于你的自由。”

    话说到这里,林间的落叶也寂然地落下,两个人平静地互相注视。

    “所以。”小畑健眼神中带着从来没有的情感看着橘井司,仿佛是在看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你想要怎么说服我?

    说服这样固执的我。

    单单靠共情可不足以打动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