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译文开着一辆宝马车从省城回镇上，在县城站点溜了一眼，发现了正在等大巴车的中学班主任宋佳。

    张译文停下车，和宋佳打了声招呼，宋佳眼神迷茫，虽然认不出张译文，但是也知道是她的学生，笑道：“你好，你好。”

    张译文说道：“宋老师，我是张译文，以前在57班读书，那时你是我的班主任。”

    宋佳“噢”的一声，说道：“记起来了，你初三没有读完，就去当兵了。”

    老师想起他，张译文特别高兴道：“对，对，我当兵回来，现在省城，有时间到我那里去耍。老师你去哪里？”

    宋佳道：“我回寿延镇。”

    张译文道：“我也是回寿延镇，你上车，我送你一下。”

    宋佳左等右等，不见有大巴，想不到有学生撞见她，能打个顺路车，很是高兴。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室。

    张译文中学成绩并不好，宋佳那时候根本看不起他，如今张译文在省城买了房，开着还是宝马车，自信不比那些读书成绩好的人混的差。

    张译文特别激动，十几年没有见到中学班主任，发现她老了许多，虽然还如过去一般优雅。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

    张译文把车开的慢慢的，想和班主任宋佳聊聊天，眼睛一瞥，看见右前方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骑着一辆自行车，后面载着一个小女孩。

    张译文没话找话说道：“你看这个小屁孩，那么点点大，坐一部比他还大的单车，后座还要带个人。”

    宋佳也是笑道：“呃，比我们小时候强多了，我们那时候踩半圈，他踩一圈。”

    张译文道：“我们那时候龙头歪过来，歪过去。过路的车辆都怕了我们。”

    宋佳不自觉地就带着老师职业的口吻，教导似的说道“现在的小孩幸福，两三岁就有单车耍了，我们那时后哪有单车耍，天天放牛，砍柴。”

    张译文道：“那是，我们骑牛打仗，他们估计牛都很少看到。”顿了顿，又说道：“现在的牛也不犁田了，专门杀来吃肉。”

    宋佳笑道：“这么讲起来，在我们那时候，牛还是蛮幸福的，虽然农忙时节要犁田，但是其它时节，我们天天给它放出去吃草，就连冬天也不例外，养到它老了，村里十几岁的牛。现在的牛，养个两三年就要送进屠宰场。”

    两人口中说的孩子，可不正是李渔和李筱月吗。两人黄昏才动身，这样骑自行车在路上能够看到路，来到镇上天干黑，马上就能下田抓小龙虾，不用等待。

    这一年以来，李渔不知道做过多少梦，梦里全是镇上熟悉的人和事。这次能够回去，李渔心情特别激动，恨不得肩生双翼，赶快飞回去。

    太阳收起它最后一丝视线，夜幕开始降临，家家户户灯光亮起，从屋内传出各种声响，有锅铲相碰的声音，有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

    李渔和李筱月赶到寿延镇，天没有完全黑，不过也是麻麻亮，稍远一点的人，已经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了。

    两人在镇子入口处，在省道一侧，把自行车锁在一颗树下。

    李渔带着妹妹走在田埂上，田洞里已经没有人，来都一片茶树林下，李渔拉着妹妹坐了下来，静静的等着天黑。

    李筱月指着前方一排的房子，小声道：“哥哥，我们的家在那里。”

    李渔点头道：“嗯，以后咱们挣够了钱还要回来的。”

    此时那排房子门前的路灯忽然亮起，有几个小孩子，相互追逐打骂着。

    李筱月回头对李渔说道：“是俊超和俊波，滔滔，还有丽丽。”

    多么熟悉的画面，曾经，李渔李筱月也是这些孩子中的一员。

    又过了一会儿，广场舞音乐想起，四个中年妇女站成两派，练习着广场舞。

    ……

    如今这一切都已经一去不复回了，如今他们只能坐着田埂上，远远地偷看着。

    李渔抹了抹眼泪，想到：有人才有家，爸爸妈妈死了，我的家没有了，可是妹妹还有哥哥，我便是妹妹的家，我要坚强起来，努力给她一个家。

    李筱月怔怔地望着前方，以前她成天和俊超，俊波玩，现在离他们只有几步距离，只要走过去，马上就可以加入他们的队伍，大家一起玩耍。李筱月死死地咬住手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因为她也知道，一旦被人知道她是逃出来的，说不定明天孤儿院又要把她抓了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李渔横下心来，说道：“筱月走吧，我们去抓小龙虾了。”

    李筱月嘴里“嗯”了一声，眼睛看着那群人，没有动一下。

    李渔又道：“筱月走吧，我们明天还可以再来这边。”

    李筱月这才站起来，眼睛望了望，才收回视线。

    两人刚刚打开手电筒。

    对面岸上，俊超大声叫道：“你看那里，有人抓小龙虾。”

    五岁的俊波道：“我们也去抓小龙虾。”

    俊超吓唬他五岁的弟弟，道：“有蛇的，你抓小龙虾，咬死你。”

    李筱月轻声道：“俊超最胆小，每次都不敢下田。”

    李渔“嗯”了一声。

    由于是夜里，李渔和李筱月身处在黑漆漆的田野里，不用电灯照脸，他们说话小声点，一百多米远的岸上人员，是不会知道他们是谁的。

    两人来到一块水田，这块水田不大，只有百来平米，里面的水一年到头都不干，里面种满了茭白，以前遍布着小龙虾，李渔想抓龙虾了，就到这口池塘来，每次都收获满满的。

    李渔灯光一照，小龙虾的尸体铺满一地，只在进水处看见了几只小龙虾，且是青色的，那种没有长大的小龙虾，没有抓它们的必要。

    茭白的根部还有白色的小颗粒，那是还没有融化的化肥。显然小龙虾是被化肥毒死了。

    有人说鱼虾越来越少，是因为大家用电瓶电鱼，下地笼造成的，其实这些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李渔认为最大的原因是化肥农药。每当农户撒下化肥，农田里铺满了鱼虾的尸体。

    水沟对面还有一块这样的茭白水田，如果没有放肥料的话，绝对有收获。

    李渔带着妹妹，转过水沟，朝那个方向走去。

    路上下来两人，也是拿着手电筒。

    走到跟前，原来是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男孩，应该是父子两人。

    大男人问道：“你们也是抓小龙虾吗？”

    李渔道：“是，你抓了多少了。”

    小男孩拿着水桶，让李渔看了，他们已经抓了足足有一斤了小龙虾，其中龙虾有大有小，大的黑皮，小的是青皮，应该是回家自己吃的。

    看着李渔兄妹两人只抓了两三只小龙虾，大男人带着他的儿子走向那块茭白地。

    李渔和李筱月站着不动，因为有人去，他们就没有必要去。

    小男孩十来岁的年龄，跟着他爸爸走了一段路，突然说道：“爸爸，他们也抓小龙虾。”

    大男人笑道：“他们抓就抓了，难道你还不让他们抓？”

    小男孩道：“我是说他们抓了，我们就不好抓了。”

    大男人道：“我们有镊子，他们没有，想要用手抓能抓到几个？你刚才没有看见吗，他们才抓了两三个小龙虾，我们可是抓了好多了啊。”他还真瞧不起李渔和李筱月两个孩子，他为了抓小龙虾可是专门买了一把钳子。李渔和李筱月两个小屁孩，水深的地方去不了，想要用手抓小龙虾，那是小孩子过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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