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正在吃饭的张光远被人从身后拍肩。

    回过头去，是欧冶锴那个王八蛋。

    张光远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将欧冶锴按在椅凳上，贴耳说道：“大哥啊，你怎么又来了。你别在大庭广众下突然出现，会引起骚乱的。”

    “没人注意我，放心。”

    张光远环顾四周，酒楼里的众人依旧在各自聊天喝酒，没有人注意他们这一桌。

    还没等张光远问他为何又来找自己，欧冶锴率先开口道：“为什么我吃饭要钱？”

    “你到的小酒馆吧。名册中没有的，免费不了。”

    张光远从行囊中翻找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欧冶锴。

    一页页翻阅，不过半刻钟，欧冶锴便将名册上的名字以及所在的地域记下。

    他发现了个重点，名册上只有三种类型的商户。一是裁缝铺，二是武器铺，三就是酒楼。

    没有他想要的烟花之地。那就说明他想要去，还得自己掏银子，不能白嫖。

    “那我想去其他地方咋办，自己掏钱？”

    “那不然呢？”

    “每个月没有银子发吗？”

    “没，得自己挣。”

    “怎么挣？”

    “自己看。”

    张光远又递给欧冶锴一本小册。

    欧冶锴很快便翻阅完毕，将书合上归还给张光远。

    一个响指，从张光远旁边的座位上消失了。

    “他妈的。什么狗屁的应有尽有。良田就是一亩地，婢女就是一个打扫卫生的大妈。金银财宝还得在公告栏上接任务自己挣，简直就是妥妥的黑中介！”

    欧冶锴大力一拍桌面，苏鹏房间唯一的一张桌子当场碎裂，桌上的公文也散落在地。

    墨汁在胜雪白衣上作画，配合苏鹏那张成熟英俊的脸，倒是有几番仙风道骨。

    黑影潜入，身影浮现，护在苏鹏面前。

    “你别拿屁股对着我，你刚刚上完厕所吧。”

    苏鹏轻轻推开影星，脸上布满了嫌弃。

    随之又换了副表情，一脸风轻云淡，轻声说道：“我不懂你说的黑中介是什么意思，应该是不好的词吧。我们提供住宿、吃食、装备，一切任务保障。而天机星的成员完成一个任务，便可获得普通人一年的收入。我觉得我们不算是黑中介吧。不然哪会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什么效命呢？靠信仰吗？”

    “你。你有多少侍女，多少房屋，多少钱财。”欧冶锴指着影星问道。

    “侍女三十余，房屋主城八座，郊区一座。钱财不清，多如牛毛。”

    欧冶锴有点哑口，这比他想象之中好多了。

    “再问你，你加入天机星几年了？”

    欧冶锴不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语气转柔了许多。

    “十年。”

    “啊？十年能获得这些？看他实力也不如我，那我岂不是轻轻松松走上致富之路！”

    欧冶锴点头不语，努力让自己表情冷漠。转身就走，不再逗留。

    “千年楠木，从你完成第一个任务里的赏钱扣。”

    苏鹏的声音如一条线，清晰的穿入欧冶锴耳中。

    欧冶锴脚步一顿，旋即恢复如常，往天机星任务厅走去。

    随手摘下一张任务纸，在前台招待的小姐还没反应过来，便打了个响指，消失无踪。

    徐铃连忙走到任务栏查看，任务栏最顶上的一张纸被撕去。

    “日月煞神？可真行，这小子一个人去的？”

    ****

    她问：“你说，如果我们是普通人会怎么样？”

    他答：“如果我们是普通人，在这个年岁早就老死了。”

    她捶了他一拳。

    “闭嘴！”

    她说：“如果我们是普通人，那么我们一定是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的长大，随着我们长大，感情也慢慢的升温。到了当婚当嫁的年岁，我们就成为夫妻。有一个小家，生了个小娃。在小娃出生的那一天，我要在院前种一棵树，让它随着娃慢慢长大。在秋末的时候为它修剪枝桠，在开花结果的时候欣赏它的茂盛。我希望我们不会病死，而是渐渐的老去。在老死的那一天，我希望是个飘雪的冬天，我们裹上厚厚的棉衣，踏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在最后一步时我们躺在雪地上，互挽着手，十字紧扣，看着天空飘下的雪花，落在鼻子上，落在嘴唇上，落在我们悄悄闭上的双眼上。我们悄悄的闭上眼，悄悄的离去。”

    他望着突然飘下的雪。

    “我们会这样的。”

    “你们可以这样。”

    欧冶锴从树后缓缓走出。

    李萍遥依旧依偎在杨青的怀中，没有抬头去看来人。她的面色苍白，似大病了一场。

    杨青回头，确定了欧冶锴的位置，右手虚握。

    欧冶锴全身如太阳一般散发着炙热，将周围的树木给烘烤成渣，而他脚下的地也化作岩浆，将他一点点吞噬。

    “你没必要这样，你们的生命力快结束了。不如让我作为见证人，为你们送行。”

    欧冶锴踏着步伐，在岩浆表面留下不深不浅的足印。

    “我们不需要你的见证，给我滚。”

    杨青的声音很虚弱，又再次虚握成拳。不过这次被李萍遥阻止了，她左手插入杨青指缝，合在了一起。

    “就让他来见证吧。我们死的时候，总要有人记得。”

    “好。”

    他解除了欧冶锴身上的“太阳之力”，任随他坐到他们的身旁。

    “你……”

    李萍遥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充满了震惊。不过又释怀一笑，重新低下头，靠着杨青的肩。

    “你认识我？”

    欧冶锴看出了她异色的眼神，想来这幅身体，可能与她相识。

    “以前认识，现在应该不认识了。你来的太晚了，我们熬的太久了。”

    “他是谁？”

    对于杨青的问询，李萍遥只是摇头，不愿再说。

    “可以为我们铺一条路吗，上面铺满了雪的路。”李萍遥拉起杨青，对着欧冶锴说道。

    尽管疑惑，但欧冶锴还是照做了。

    一条从悬崖延伸出的雪路，静等着两人踏足。

    “真气？”杨青皱着眉看着欧冶锴，这熟悉的气机，让他忍不住发问。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既然你会用真气，那就把这个给你吧。小子，接着。”

    两个乾坤袋，从杨青手中抛出。欧冶锴没有去接，落在了他的脚边。

    杨青用手遮住嘴巴，悄悄的在李萍遥耳边说道：“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李萍遥伸出手指，抵在她泛白的唇上。

    杨青点头。

    “我们走吧。”

    他的右手，她的左手，交织在了一起。

    他迈着左脚，她迈着右脚，一起踏上了想象中的第一步。

    “对了，到时候拿走我们的心脏吧。会对你有用的。”

    李萍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带着微笑回头，给欧冶锴留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一步，两步，三步……

    两人的容颜随着脚步渐渐衰老，手上长起了老年斑，脸上沟壑丛生。

    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他们的双腿在止不住的颤抖，似乎已经支撑不起那年迈的身体了。

    他们躺在了雪中，看着天上飘下来的雪。

    她的手用力了一分，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一分。

    他努力的支起身子，抚摸着她衰老的脸。

    情到深处，他吻了下去。

    她自然的闭上眼，搂着他的后腰，像她在年少时那样搂着他。

    他的死缠烂打，他的真心对待，他的不切一顾，换来了与她的漫长岁月，也换来了共生华发。

    一点一点，身体化作尘埃。一点一点，飞雪覆盖足迹。一点一点，留下了一句“师尊，我又给你开了个玩笑。”

    欧冶锴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泪，滴落在雪中。

    “纯爱天下第一！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让你们的名字出现在任务栏上。不过我觉得你们不是坏人，最少不是我这样的坏人。我曾经也有场师生恋，可是我把她杀了。”

    “诶？我怎么流泪了？我看《CLANNAD》都没流泪，真是怪了。”

    欧冶锴默默拾起地上的乾坤袋，也默默的将两颗还在跳动的心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