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懿笑道：“擂是他们两人的，顾先生若是实在想打，待他们分出胜负后，再商量也无妨。”

    顾显一刚想开口反驳，却听曹门主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微微一笑：“顾先生可不想让本门主食言吧。”

    曹懿不松口，顾显一只好在陈师弟这儿想办法，便劝道：“小述，你不必和他打……”

    “顾师兄，这是我的道。”

    顾显一对视陈述，前者眼中的疑惑，与后者眼中的坚毅重合。

    顾显一摇摇头：“陈师弟，我不知晓你的道，但是我知晓你们相差两个境界，希望实在太过渺茫了……”

    “顾师兄。”

    陈述御剑而起，落在生死擂上。

    他缓缓合上双眸：“且听风吟。”

    二人已登上生死擂，一道流光升起，在空中化成一个透明的罩子，罩子扣在擂台上，也将他二人扣在这罩子里。

    陈罪起身，周身迸发紫气。

    是非不明，善恶不分，颠倒妄取，起诸邪行——又作无明者，故以痴成魔。

    痴魔罗。

    陈罪曾斥西域之人为欲望所控，然而他亦未曾脱身苦海。“六欲天”许陈罪的修行之法，便是“魔染”。他终于成为了仙人。只可惜白帝禁制为门境。

    陈述神思空明，心斋斩妄。

    在明顺堂便一直侵染他的嗔毒，与过去的骄傲自大，在方才已被他一同斩去。

    此刻的陈罪，不是他的二伯，而是西域惨景的缔造者，屠杀明顺堂的真凶，一只痴魔罗。

    他一剑掠起，是凡人问仙，亦是凡人斩魔。

    他不过是凡境。

    凡境、明境、门境，其中的差别绝非无意义的名称划分，而是每一个新的境界，都代表着与上一个境界的天壤之别。

    明境杀凡境，不过动念之间，门境杀明境，亦然如此。

    这惊心动魄的一剑，已划至陈罪眼前。

    陈罪紫气附手，振臂一挥，便将陈述震飞数米。他特意收了力，不至于一击便将陈述击杀。

    自己这个侄子，他这个当二伯的，想仔细看看。

    “你和我。”

    陈罪缓缓迈步，盯着摔在地上，只有用白剑支撑着身体，才不至于跌倒的陈述。

    “谁死了，爹会更难过呢？”

    陈述嘴角流出血。

    陈罪的随手一击，差点当场震杀他。

    “算了，你去死吧。”

    陈罪一掌扣下，陈述想避，却发现自己的感官中，铺天盖地的尽是紫气。

    避无可避，一击则死。

    风声过耳。

    一道金光在陈述身上炸开，数不清的符箓、道法、在这金光中涌现，绕着陈述周身的同时，铺满擂台，一道道宛若拥有生命般，化成一条条龙蛇般席卷向陈罪！

    李安南曾为他起坛。

    雷电轰鸣，水火相激，龙蛇吞紫气。

    “轰隆——”

    “滋滋——”

    响雷与水火相交的声音，充斥整个擂台的同时，一层层水雾也随之炸开。

    陈述偷得一丝喘息之机。

    御起鹧鸪天，飞剑藏匿于大雾中，向陈罪疾驰而去。

    陈述想到的，可能使陈罪受伤的，恐怕只有这柄法器飞剑。他登上这生死擂，并非是狂妄，而是想趁此生死搏杀之际，取得曾多次望见的神通。可惜上天并未给他这种机会。

    他退至擂角，这不是个好位置，却是能第一时间观察到因水火道法相碰撞，所迸发的烟雾里所隐藏的陈罪。

    他知道，这一剑绝对杀不死他。

    陈罪的身影在雾中晃动，他被奔涌的符箓道术伤的不算轻，满身皆是被雷法火术所留下的焦黑与伤痕。

    受此重伤，他却一声没吭，只是把玩着手里一柄正颤动的飞剑。

    皮肉脱落，肉芽萌发，只是一瞬间，他的重伤之躯，已完全恢复。

    天上的云厚重的让人透不过气。

    陈述起身准备躲入雾中的同时，一道紫气将水雾震散，也将他掀翻。

    剧痛几乎使陈述昏厥。

    他的双腿已然被紫气崩断，一只手臂不翼而飞，腹部被开了一个窟窿，浑身血流如注。

    白剑插在一旁，不住地嗡鸣。

    他似乎听见一声凤鸣，遥远的仿佛在天边，高亢的又似乎在眼前。

    阳光落在血流成的海中，陈述看见一只金色的大鲲高高跃起，在向他走来的紫气前，化而为鹏。

    极意——鹏北海，凤朝阳。

    “天苍——”

    一种舒畅且痛苦的感觉，在身体中由内而外地迸发，仿佛一颗种子，拼尽全力地顶破泥土，然后发芽。残破不堪的身体，由与生俱来的先天一炁，重新构造脉络的同时，引来宛若实质般的天地十气。

    身体、生命、炁、运，还于先天至精，一气氤氲，是为本命归一。

    一者，先天一炁。

    本命予人生机，是为引天地十气，归于此体，抛身还入身，是为先死后生。

    浓郁且斑驳的十气，凝聚在先天一炁所构造的，树根般的人体脉络上，由甲风乙木气主导，使气化生机，让陈述这棵被连根拔起，即将枯死的树木，重新扎根在大地中，再化壬寒癸水气为辅，以丙热丁火气中和，使得这枯木被雨水滋养，再次容光焕发。

    而大量引入的十气之内，未来得及炼化的杂质便被外体所用，喷薄而出，是为顿超无漏。

    陈述同样重伤痊愈，于是起身握剑。

    天苍之法虽强，却仍不足以让他拥有跨两境的实力。

    这一剑挥出时，堪堪划破薄薄的一层紫气，而厚重的紫气之内，是陈罪降下的拳头。

    “晦朔——”

    紫气遮眼，如是天地混沌。

    若是天地未分，那便打破顽冥。

    于是这一拳慢了下来。

    可是他不甘于只是躲过这一拳。

    “砰——”

    天地结成白纸卷，万物炸如水中墨。

    “两仪化生！”

    万物如初。

    他修为实在太低，根本看不透陈罪的弱处。

    只得剑一旋，屈臂以剑面顶此拳。

    所幸有天苍之法加持，他只是被这一拳打的气血翻涌，而陈罪却是微微一怔，虽说这拳仍未出力，却也不该被如此轻易地抵挡。

    陈述趁此良机，唤来鹧鸪天，御剑而起。

    门境修者无法遁空。

    恰巧陈述有法器，而陈罪没有。

    陈罪笑道：“你以为这样，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