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皇都风云
数千里外的皇都,天景城。
城内繁华依旧,只是靠近中心的一片区域,不知为什么土地向下凹陷,其中并无楼阁矗立,与周围相比显得无比荒芜。
从轮廓能看出是一个巨大的手印。
在距离手印三十里的东面,有一座颇为奢华的宅邸。
宅邸占地上百亩,水榭亭阁,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其内自成景色,好似世外桃源。
这是‘何府’,他也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右丞府。
一处书房内。
房内摆设古色古香,三个书架靠墙而立。
房内有两个中年人。
一人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正听着另外一人禀报着事情,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紫檀木书桌。
“半年了...还是没有查出是什么人干的吗?”听完禀报,何离不冷不淡地问。
秦卓摇了摇头:“当时从事情发生,到我们收到信息,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到现在为止,我们只知道他是单枪匹马就剿灭了一个山寨。”
“......”
何离眼神闪烁,沉默不语。
整个皇朝都散布着他的眼线——就是那一个个的山寨土匪。
这些分布在皇朝各地的匪寇,一边掠夺财物,一边为他收集着情报。
之所以选择匪寇作为他在皇朝的眼线,有两个原因:
一是匪寇的培养成本低廉,只需其中有一名修为较高的人,就能自然而然的聚拢一帮乌合之众。
而他也只需培养出一名修为过得去眼的人,要是后面出了什么事,只需抛弃即可,完全不会影响到自己。
只是区区匪寇而已,必要时他还可以亲自下场,动手剿灭!
而且这些并不会对他在朝堂上有任何影响。别人不知道,但在朝堂上的人,又有几个是手脚干净的?
二是能得到不少财物和情报。
他在皇都为官,虽以身居高位,但朝堂之上的人际关系,还是得好好打理的。
他在十数年前向全部隶属于他的匪寇下了一道命令,命令很简单,只是找到一个人。
但十多年过去了,一直毫无消息,直到半年前......
......
其实这件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批自己手下的匪寇被灭,但死得再多,也不会在他心里泛起一点波澜。
只是一些无用之人罢了,于蝼蚁无异。
但死得再多,以他的能力都能查出是什么人做的,可这一次却怎么都查不出来。
所以这短暂的引起了他的一点兴趣。
不过也就一点。
“查不出来就算了。”何离已经失去耐心了,不想再在那偏远的地方浪费时间,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兵部那边怎么样了?”
秦卓低头恭声道:“大部分已经是我们的人了,但......”
“但?”何离微眯双眼,但随即明白了,“看来我的这位老朋友,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啊......”
秦卓低着头,看着地板沉默不语。
那样的人物,不是他能评价的。
现在的右丞府,没了将军府的制衡,再加上左丞相‘叶子玉’闭府不出,不问朝堂,致使左丞相这个官职名存实亡,所有职权全部被何离掌控,在朝堂上可谓一手遮天。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对叶子玉下手——因为圣上不允。
所以即便左丞相名存实亡,但这个官职依旧存在。
在这十六年,他先将左丞相架空,并获得了左丞相所有的权利,如今大周皇朝只有一个丞相。
然后他将手伸向了军队。
大将军陈玄一死,所有武将群龙无首,再无人能与他抗衡。
对于这事圣上并没有过问,或者说这就是圣上希望看到的。
这是一场血腥的变革,这个过程中,他遭遇了阻拦,全体武将聚在一起对抗他。
但都失败了,而失败的下场,只有一个......
那是一场大清洗,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半个天景城。
在一段时间里,在天景城的四个城门口,每天都能看到一具或者多具,人首分离的尸体,尸体和脑袋都悬挂于城头上。
那段时间里,天景城的四个城门口都被鲜血染红,被染红的大地从城门口向外延伸,就好似恶魔吐出的舌头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此刻这位大周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正安逸的靠在太师椅上,准备听今天最好,也是最后的一条消息。
“军营那边怎么样?”何离问。
“已尽数清理干净,共清理了三千八百四十二人,这是最后的‘大将军’派了。”秦卓如实回答。
听到这则消息,何离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现如今,他已经清除了全部的障碍,已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虽还有一个令他在意的对手,但若是对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他有绝对的把握,灭杀对方!
何离起身绕过书桌,来到窗前,看着天上炽热的太阳,心中不禁想到:
“黎鸿恺,我的老朋友,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还和往常一样?”
......
皇宫。
一位白发苍苍,但眼神清澈,精神矍铄的老人,穿着一身蓝色官袍,穿过一道道关卡,来到正殿之前,径直跪下。
随后双手托着一本奏折,这样的奏折,他已经不知道写过多少本了,将奏折举过头顶,大声说道:
“臣,黎鸿恺,为大将军陈玄一事进谏!望陛下,能为我大周皇朝大将军沉冤昭雪!”
黎鸿恺官拜兵部尚书,为大周皇朝立下过无数功劳。
同时他也是皇朝最老的那一批人,年轻时和何离是好友,两人一起到皇都当官。
但皇都官场,何其残忍,想要高升,唯有实力!
于是他们拼命修炼,何离最终成功突破超凡,并以突出的能力被周冥看中,拜为右丞相。
黎鸿恺天赋稍差,只是突破到了蕴灵境,而在这之后他感到了无力,想要再度晋升,可却被自身所束缚。
但这并未阻挡他,他凭借着自身能力,依旧成功当上了兵部尚书。
他见证着皇朝一天一天兴盛,见证着陈家为皇朝开疆拓土,也见证着陈家一代代人的陨落。
陈家满门忠烈,他打从心底里敬佩这个家族。
出于欣赏和敬佩,他开始交好和接近陈家,而在之中,他认识了陈家新生的天才——陈玄。
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便成为至交好友。
那一年,陈玄才十六岁,而且两人年龄相差了几百岁。
两人常常在一起谈论国事和修行经验,经常一谈便会忘记时间,往往数个日月轮回之后,两人才会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最终依依惜别。
不过虽然他与陈玄关系很好,但他还是将朝堂上的事和私下关系分得很开。
他并没有站在陈玄那一派,严格来说他不属于任何一派。可即便如此,大部分人都以为他站在陈玄一面,而这也引起了何离的注意。
何离要求他和陈玄划清界限,不过被黎鸿恺严词拒绝,而就是通过这件事以后,二人因为观念不同,最终分道扬镳。
旧日的好友,变成了如今的敌人。
他现在和左丞相是一个现状。
他这个兵部尚书,也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望陛下恩准!”
他跪在大殿前,重复着这十六年来说过无数次的话。
在陈玄死后,他便每天来到大殿之前,呈上奏折。
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可他没有放弃,十六年如一日。
他很快就在朝堂上被边缘化。
因为圣上并不常管理朝政,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右丞相来把持。
他并不是哪一派的人,他只是惋惜,惋惜这样的天才,竟会就此陨落,同时他也敬佩陈玄,敬佩他为皇朝所做的一切。
他无法容忍这样的人就这样死去,最起码......不能背上叛国的罪名!
更不应该有这等莫须有的罪名!
也就是这个原因,他被挤出了朝堂。
但他并不后悔。
“望陛下恩准!”
他依旧说着这句话,就如十六年前一样......
......
凌云宗。
“嗯~”
感到一阵暖流涌遍全身,尚在昏迷之中的陈墨怀,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呻吟。
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身下的柔软,想是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身在一处洞府内。
坐起身,只见府内摆设简单,并无过多的装饰,整理的一丝不苟,身在洞府内,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心感。
“醒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感觉如何?”
陈墨怀回头看去,只见赵雨华盘腿坐在地上,双膝上横着一把入鞘长剑,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赵雨华也适时的睁开双眼看向他。
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暖流,暖流散布四肢百骸,想必这是赵兄喂自己吃下的疗伤丹药,品级还不低。
陈墨怀心中不禁感动,坐在石床上,手撑着身子转身面对赵雨华道:“还好,伤势已经稳住了...对了赵兄,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赵雨华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三天......没想到自己竟会昏迷三天。
看来自己伤的并不轻啊。
想罢,陈墨怀看向赵雨华,发现对方的脸色已经不再惨白,恢复了部分血色。
对着赵雨华抱拳一礼,由衷地感谢道:“这次真的是多谢赵兄了,小弟欠你一个人情!”
赵雨华并不在意,只是摇摇头说:“陈兄,这次你冲动了。”
当时他出手并不是为了回报,只是因为性格使然,他并不想看着刚刚才和自己同生共死的朋友,被人肆意侮辱。
陈墨怀也清楚这次是自己太过冲动了,不顾后果,在宗内对同门出手,还对执法堂的师兄出言不逊,这两样都是重罪。
这两样随便一样,都够普通弟子喝一壶的了。
如果不是大师姐及时出现,自己恐怕会接受更严厉的处罚,甚至是逐出宗门。
刚入门半年便被赶出去,自己怕是独一档了。
陈墨怀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我一想到水清村那些人的遭遇,就有些控制不住。”
赵雨华明白这是陈墨怀将自己陷得太深了,于是出言提醒:“世上这种事不知凡几,你不可能管得过来。”
陈墨怀双手紧握,他也想让自己能抽身出来,可一想到囡囡,自己却又重燃起怒火,难以平息。
“我只是...想要一些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赵雨华看着陈墨怀,想到了以往的自己,在自己刚踏上修炼之路时,也是如此热血,想要凭着自己手中之剑,斩尽天下不平事。
可现实的打击是那么的残忍,在他见多了这些事以后,内心逐渐麻木,以往的热血也渐渐平息了。
他不会评价陈墨怀所做事情的对错,对与错,只有自己的心才知道。
赵雨华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了个建议:
“陈兄,摒弃杂念,独善其身,才能走的更远。”
陈墨怀微微一愣,随即抱拳说道:“多谢赵师兄,小弟受教了。”
修炼一途本就遥遥看不到尽头,更有无数险阻,若是被世事所牵绊,不能一心投入修炼,那想要走得更远又谈何容易。
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久,虽然两人前不久一起同生共死,但能如此出言提醒,已是难得。
但每个人走的路都不同。
这句话他会记在心上,可路要怎么走只有自己说了算。
对于陈墨怀的感谢,赵雨华只是点头回应,然后不打算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转而说起在百机阁的事。
“你得罪了执法堂的师兄,虽然不知道他之后会打算怎么做,但做好防备总是没错的。”
陈墨怀点点头,颔首说道:“赵兄说的不错,我之后小心一点便是。”
“......”赵雨华看着陈墨怀,神色有些纠结。
“赵兄,怎么了?”
“...要是你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可以将你引荐给我师父,他是宗门长老,若是成功拜入我师父门下的话,对方至少会有所顾虑,不敢轻易报复。”
赵雨华这么说其实也没有底,因为他的这位师父性格古板,若是得知陈墨怀是单灵根资质,恐怕当场就会拒绝收徒。
陈墨怀闻言有些惊讶,虽然他不知道赵雨华的师父具体是谁,但肯定是宗门内的一位长老。
拜入一位蕴灵境长老的门下确实很有吸引力,但同时他也明白,凭自己的资质对方恐怕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而自己这样为寻求庇护去拜师,就更不可能成功了。
再说了,自己刚不久才拜了一个便宜师傅。
想罢,陈墨怀拒绝道:“多谢赵兄的好意,但我自己的情况我很清楚,多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就不劳烦赵兄了。”
赵雨华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得点点头。
陈墨怀感受着体内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体内的经脉都有好几处受损,好在有赵雨华即使喂下丹药,将自己的伤势稳固。
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之后还需自己修复,这需要充足的灵气作为支撑。
所以他现在要赶快回到他发现的灵泉那里,静心疗伤。
“陈墨怀起身走下石床,抱拳说道:“赵兄,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接下来我也该回去疗伤了。”
“嗯。”赵雨华闭上双眼点点头,没做挽留。
原本他将陈墨怀带到自己的洞府,就是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洞府在那。
又看了一眼赵雨华,陈墨怀躬身一拜转身退走。
但走了几步,陈墨怀又回过头来,问道:“对了赵兄,那天我昏倒过去之后还发生什么了?在那之后的事,我一点都没有记忆。”
赵雨华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下,古井无波的眸子此时有了波动,然后很快又闭上了。
嘴巴张了闭,闭了张,似乎很是纠结。
?
陈墨怀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是什么很难启齿的事吗?”
“唉...”赵雨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先安心养伤吧,之后你会知道的。”
赵雨华还是没选择说出来,怕说出来陈墨怀不能安心养伤,要是在运功的时候一个不慎岔气了,只会导致伤势加重。
陈墨怀见此也没追问,只是耸耸肩:“那行吧,那小弟先走了!”
说完陈墨怀径直走出洞府,拿出叶舟驾驭而去。
看着只剩下自己的洞府,赵雨华忍不住摇头失笑,喃喃自语:
“以后怕是有好戏看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