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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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黑影

    文安平见彭洛没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怀疑如同藤蔓,一旦在心里蔓延滋长就会变得无可复加。他虽不信,不过,却架不住事实一一陈列在面前。

    但是,他今天却亲眼看见彭洛被凶手袭击,而且,差一点死在凶徒的手下。

    彭洛绝非是骆凤兮所说的那个潜伏在内部的凶手。

    “快追,他是杀害戴娟的凶手,不能让他跑了。”彭洛又吐出一口水,挣扎着站起来。

    “还追个屁,早跑没影了!”文安平见彭洛一切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那片树林,除了黑黢黢一片,哪还有什么人影。

    文安平一路跟踪彭洛来到湖边,注意到还有一个黑影从另一方向悄悄跟着彭洛。

    他以为那个黑影可能是骆凤兮另外派出的跟踪的人,只不过那人身形瘦小,外加光线不好,判断不出他的身份。

    他离开刑警队多年,因为这次案件,得以见到队里的许多老面孔,却也遇到过不少生面孔,估计那人可能就其中之一。

    不过,那个小子跟踪的功夫有些潮,明显已经超越安全距离,仿佛一只准备猎食的狸猫,缓缓靠近彭洛。

    难道不准备观察,直接动手抓人?

    文安平觉得骆凤兮实在有些操之过急,幸亏自己今天跟踪彭洛,等会儿要是两人起了冲突,他就冲前去作个和事佬。

    这次明显是骆凤兮的不对,彭洛目前嫌疑未定,顶多不让他参与后续的案件侦办,哪里能动手抓人呢!

    然而,黑影接下来的动作直接让他滞在原地:黑影竟对彭洛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

    那人绝对不是骆凤兮派的人!

    幸运地是,彭洛一个照面就顺势倒下,虽然惊呼乱叫地就像个娘们儿,却幸运地躲过致命一击,之后被凶手一直追到湖边的滩涂。

    千钧一发之际,文安平口中迸出一声惊雷,猛地迈出一步,拔掉皮鞋朝着凶手的脑袋使劲儿扔了出去。

    天色阴暗,他只是瞄了一眼大致方位,仅凭多年扔臭袜子的功底,鞋子竟然准确地砸中凶手,但是,却没看清究竟砸在凶手什么部位。

    彭洛揩去身上的泥垢,却越糊越大,彻底抹成一块奇形怪状的图案,这才悻悻作罢。

    “刚才,我的鞋砸中他什么地方了?”文安平急切地问。

    如果凶手的身上有伤,回去立刻对内部人员进行排查,肯定能有所收获。

    “没看清,我差点死在湖里,哪儿还分得出神儿看他伤在什么地方。”彭洛说着话抬起左脚,带起一串泥花。

    文安平拦住他,“你的手机呢?给我吧!你身上全是水,别,别把手机弄进水了,到时候还得花钱修!”

    彭洛随手掏出手机递给文安平,“你先帮我收着。”说完,准备走出泥滩。

    文安平横跨一步,挡在他的身前,不好意思地一笑,“我现在联系小孙调录像追那个孙子!你,你还有个任务。”

    彭洛拔出泥坑中的右脚,抬头问道:“有什么任务不能等我出了这里再说?”

    文安平赧然一笑,从泥泞中拔出光秃秃的右脚,“鞋!帮哥找找鞋,哥现在就联系小孙调录像,等会儿咱俩直接追过去给你报仇。”

    果然是为了那只足以污染整片湖泊的臭鞋!

    彭洛满心不愿意,却还是折回湖水深处,在没膝的湖水中来回搜寻,手中泥泞黏糊的触感让他觉得恶心无比,忽然,脚下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竟然就是凶手掉下的小斧!

    这时,他想到一个问题:文安平为什么这么晚出现在公园,还凑巧搭救了自己?

    他拎着小斧,立在齐膝的湖水中,冲岸边高声问道:“老文,你为什么在这里?”

    文安平刚给孙伯楠打完电话,隐约看见彭洛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泛着金属的光泽,忙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彭洛晃晃手里的小斧,“刚才他砍我的那把斧子!”

    斧子找到了!文安平有些兴奋。

    戴娟死后被刻意用树枝掩盖起来,通过树枝的切口,就能断定是不是杀害戴娟凶手使用的那一把,兴许上面还有凶手留下指纹。

    “你是不是跟踪我?!”彭洛见文安平一直没答话,继续追问道。

    文安平讪讪一笑,“小彭,你不要那么拿着斧子,咱们等会儿还得提取指纹!”

    他忙又补充说:“刚才要不是我,你就被那人砍死了,你也不说谢谢我?!”

    “一码归一码,你为什么跟踪我?”

    文安平尴尬一笑,“其实也不算跟踪,只不过是有些好奇你从戴娟那里找到什么线索。还有......毕竟,戴小棋女孩子家家的,心思太重,怕你说话不中听,人家女孩子面上挂不住,出现个什么意外啥的。”

    彭洛气愤地一鼓嘴巴,使劲儿将斧头甩回岸上,“你自己拿着!”仍回头探下身去,只开两只手在水里来回的撩动,一边打捞臭鞋,一边嘟囔道:“鬼才信你的话。”

    幸好,在摸到了一个瓶子,两块砖头,以及半根钓鱼竿之后,终于发现已经扎进淤泥中的鞋子,鞋子上方的水面还飘着两只死鱼。

    也不知道那两只可怜的鱼儿究竟是被砸死的,还是被臭鞋子熏死的

    彭洛一手提着鞋子,艰难地朝岸边靠过去,发现文安平仍旧在岸边徘徊,手里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也不说话。

    “你刚才不是跟孙伯楠打过电话了吗?”彭洛把湿淋淋的鞋子扔到地上,冲着文安平好奇的问道。

    文安平立刻放下手机,“你出这么大的事儿,我也得跟土鸡说一声,要不然,他看你小子的时候总是戴着有色眼镜。”

    彭洛却不以为然,“他爱戴就戴着,他就算是戴着染料罐我都不在乎。”

    文安平收起手机,接过彭洛递过来的臭鞋,一边倒出鞋子里面的湖水,一边娓娓说:“土鸡通过那个科科......什么的药,找出点线索:十年前斯利集团的大公子季鸣蝉曾用过这种药。不过,他死之后,仍然有人去医院拿这种药,持续将近半年!”

    彭洛褪去上衣,拧了一下,挤出的水在地面浇出一个水洼。他随口说:“那敢情好,他只要查查这个人,兴许就能找到杀害程日昌和高易寒的凶手了。”

    “这个人两天之前死了......”文安平不动声色地说。

    彭洛的双手忽然停住,把拧成麻花般的衣服攥在手里,诧异地盯着文安平,“死了?!”

    “晚上凉了,你先把衣服穿上!”文安平指了指他手里的衣服,继续说:“骆凤兮还在查这个人的社会关系,这个人,叫屈策。”

    “恐怕死的没那么简单!”彭洛把衣服搭在肩头,说:“这衣服没法穿了,回所里换件新的,顺便看看孙伯楠找没找到那个凶手!”

    文安平捕捉着彭洛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当屈策两字说出口的时候,彭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断定彭洛不认识这个人,可是,为什么屈策手机里只有彭洛的电话呢?

    而且,还是一个关机的电话。

    刚刚他悄悄地看过彭洛的手机,只有一张手机卡,而且手机处于开机状态。

    ......

    199X年12月7日20时40分

    郝云起的面前摆着一个笔记本,明黄色的台灯投下温暖的光线,笔记本上面只写着一个潦草的名字——高易寒。

    这时,文安平端着两碗挂面过来,说:“我觉得,咱们应该慎重考虑把辛姐拉进舰队!”

    他放下面碗,指着自己的脑袋,轻声说:“她这里有问题!”

    顺便,把今天她跟温玉宁的对话复述一遍。

    郝云起翻了一下眼睛,“宇宙茫茫,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被寂寞和孤独逼疯!我看中她的,就是这份直接和执着。”

    他拿过一碗面,呲溜一口,含糊地说:“我觉得她非常适合当一名瞭望员!”

    “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文安平咀嚼着挂面扫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名字,问道:“这个高易寒是什么人?”

    “胜利钢厂的普通工人,运输班的。”郝云起简略回答。

    “他怎么了?”

    “今天他多运了一车钢材。”郝云起对那两个工人的对话很上心,就去运输班查了一下今天的出车记录,结果发现今天高易寒上午已经运过一车废钢。

    车队对这种事儿倒是见怪不怪,有时一天运两车,有时一天连一车也不运,全凭司机的心情,只要月底把分配的额数清空就成!

    高易寒或许只是为了完成先前落下的工作进度。

    郝云起回到单位,心里疑惑仍旧未消。

    文安平啜了一口汤,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唇,“反正我今晚也要值夜,左右也睡不了,咱们趟一趟高易寒的家,不就能把这件事儿搞清楚了吗!”

    说完,他从办公桌上拿起车钥匙,在指尖晃了一圈,“咱们是腿过去,还是骑摩托去?”

    郝云起扔下碗,一把夺过钥匙,“当然开文大副的座驾去,不过,我开!”

    他俩把公安局的两辆宝贵的摩托车分别起名希尔拉西号和麦达米亚号,分别是郝云起与文安平的旗舰。

    希尔拉西号此刻已经被高继堂开走,执行其他任务,只剩下文大副的旗舰麦达米亚号。

    郝云起早搞清了高易寒的住址是万紫路七条八号,于是带着文安平开车前往。

    从公安局前往万紫路经过一块空地。

    这块空场遇上赶集的时候,七郊十县的商贩就会聚集此处贩售自家农产。

    他们遵循着三五一集的老例儿,在这块偌大的空场例自行画出各自的区域。县里也筹建了一个大型市场,却远不及这里热闹。

    万紫路外面的胡同口正对着那片空场,郝云起把车停在胡同口,不再深入。

    “怎么不走了?还有好长一段路呢?”文安平瞟了一眼昏暗的胡同,紧紧大衣的前襟。

    郝云起把车推到路旁一处矮墙下放好,“里面不好出来,咱们也该活动活动了。”

    文安平打了个哈欠,缓缓从车斗里蹭出来,仿佛一只刚刚脱离冬眠的巨熊。

    跟随郝云起走进胡同深处。

    没有路灯,前路昏暗,破旧的房子外面,牌号早已脱落,两人来回找了几遍,最终停在一处门牌已经脱落的镂空铁门前。

    “是这儿?”文安平朝里面张望,低声问道。

    郝云起笃定地点点头,“前面那家是三号,顺着数过来,这里是八号,不会有错。”

    文安平朝手里唾了一口吐沫,问:“下面怎么着,是翻进去,还是在外面守着?”

    院子里灯火俱灭,郝云起看了一眼时间,说,“高易寒今天应该是十点下班,从胜钢到这儿怎么也得半个钟头,咱们在这里等着就行,顶多十五分钟。”

    文安平一听,将两只手袖起来,环顾一圈,走到不远处一个墙壁的凹口,冲着仍立在院门外头的郝云起招呼:“来这边站一会儿,避避风,正好抽支烟。”

    郝云起接过文安平递过来的香烟,点上之后轻轻嘬了一口,徐徐吐出一缕烟圈。

    “你觉得那小子把张和带出来了?”文安平弹弹烟灰。

    “不早不晚,偏偏这时候变得勤快,你说呢......”郝云起反问。

    文安平将吸了一半的烟掐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寒冷,夹杂着一股煤砟子没有充分燃烧的呛人味道。

    “我听说老吴那边查出点不同寻常的东西。”文安平缓缓地说。

    老吴就是吴德先,最近老刘安排他调查钢厂的被盗案,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头绪,被弄得焦头烂额。

    “文大副还关心起奥德利亚星系的事儿了?”郝云起悠闲地小口小口吸着烟。

    文安平觉得他的姿态有些像旧上海倚门卖俏的歌女,仪表实在不符合船长的端庄。

    “好像,韩景云跟他起了冲突,因为查案子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还是老刘出马帮两人调和的。”

    “这么长的时间连一点线索都没查着,老吴心里焦急也难免。”郝云起终于吸完最后一口香烟,吐出丝缕的烟气,逐渐在风中消散。

    “老吴觉得韩景云有问题。”文安平低声说。

    忽然,郝云起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冲着胡同口的昏暗路灯方向指了一下。

    文安平顺着他指着的方向一看,果然,远远有三道人影正在朝着两人的方向靠近,杂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胡同里分外明显。

    这时,其中一个人影忽然停下脚步,另外两道人影也犹豫着不再向前,然后,慢慢地向后退去,似乎发现黑暗中的一丝异常。

    “站住!”

    郝云起从腰间掏出手枪,一拉套筒,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疾步朝着三人奔了过去。

    “我去,掏枪也不跟我打招呼!”文安平满口嗔怪,脸上却兴奋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