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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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身份

    孙伯楠揉了揉熬的通红的眼睛,端起桌前的咖啡猛灌一口,又拿起鼠标开始工作。

    案发现场唯一的监控录像已经看过无数遍,进度条来来回回不知道拨动过多少次,始终没什么发现。

    案发现场周围出现过的十三个人已经被排除嫌疑。

    除了人,他连天上飞过的鸟,地上跑过去的黄鼠狼都没有放过,却再找不到多余的人影,凶手究竟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孙伯楠没办法,重新调出案发前两小时的录像查看,希望从中有所发现。

    这段时间的画面正处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画面粗糙不说,还有雪花般的光点,严重影响他的工作进度。

    如果这里没有,就继续向前调整两小时,他在心里暗暗规划下一步工作。

    雪花闪映的画面让他的眼睛红肿和瘙痒愈加严重,他调整播放速度,加快工作。

    忽然,一个黑影从画面中一晃而过。

    好像是一只蝙蝠,孙伯楠使劲儿地挤了一下眼睛,先暂停画面,逐帧后退。终于,04时30分51秒,画面上成功锁定一个微微佝偻的瘦削背影,确定无疑是一个人。

    孙伯楠同时调取整个公园相同时间点前后的所有监控探头,却始终没有发现相同的影子。

    这个时间公园还没有开门,公园的管理人员只有一个光头,况且,同一时间,公园值班室内的监控画面里,光头大爷正酣然大睡。

    这个黑影难道就是杀害戴娟的凶手?

    孙伯楠决定把公园外围的摄像头再全部调取一遍,既然公园内部没有线索,那就把网撒向公园的外围!

    三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在公园后山的一段围墙旁边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时早已天光大亮,视频时间显示为6点15分。

    孙伯楠盯着画面里那张模糊的面孔,那是抬头望向监控时的匆匆一瞥。

    “沈运来?”孙伯楠对着画面沉思良久,眼睛忽然睁得老大。

    他立刻调出一张沈运来的图像,与方才那张正脸图像放在一块儿,左瞧右看比对半天,无论面貌特征、衣着特点、走路姿势都能看出来,出现在杀人现场的就是沈运来。

    孙伯楠利用监控对沈运来的行迹进行追踪,却发现他挑选的路线上随处皆是茂密的树木、支岔的广告牌边角、一簇簇往来的杂乱行人,追出将近两公里之后,他埋头拐进一条处于监控死角的小巷后,之后彻底消失。

    他不敢耽误,立刻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文安平。

    文安平回来一见到孙伯楠就迫不及待地问:“他现在在哪儿?”

    孙伯楠只好把沈运来第一次出现和最终消失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他局促地冲身后的电脑一指,口气有些不大确定,“我比对过画面,虽然现场的画面比较模糊,但是,最后截取了一张正脸照片,我觉得应该是沈运来......”

    众人一齐把脑袋凑到电脑前,死死地盯着两张图片,分辩半晌,才纷纷起身点头,“这个人肯定是沈运来!”

    骆凤兮接管高易寒被杀案件之后,把案件材料细致捋了一遍,对于沈运来被害人的身份,他始终持保留态度。

    虽然他的脖子上也有致命的勒痕,不过,这起案件的发生地点和时机都过于巧合,程日昌一人作案的可能性很低。

    甚至,程日昌更换保险丝,停电的时间都卡的极为精准,如果没有其他人配合,他很难完成犯罪。所以,骆凤兮看过卷宗之后当时就推断程日昌可能存在一个帮凶。

    而且,程日昌作案之后马上自杀,骆凤兮实在想不通这一点,一个计划周密的杀人犯不大可能在行凶之后马上了结自己的生命,这种状况往往在激情杀人案件中屡有出现。

    骆凤兮倒认为程日昌的死有极大可能是杀人灭口。

    整个案件之中,唯有沈运来能为程日昌提供杀人的时机和条件,反之亦然,所以,高易寒究竟死于谁手,目前尚是未知之数,一切都还要等程日昌的尸检结果。

    骆凤兮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十二点。

    他抬起双手揉摁着两侧太阳穴,半眯着眼,缓声吩咐道,“我和平哥一组,继续追查戴娟被杀案;老贾、老金和石鹏一组,联系海平,对程日昌家中的现场再次复勘;刘带着小于,追查沈运来的个人情况及社会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剩下的人都跟我走。”

    众人领命而去,办公室立刻为之一空。

    骆凤兮转过头冲文安平疲惫一笑:“今晚怕是又没法睡了。”

    “沈运来到过现场,咱们始终没有追着他来去的图像,当下最关键的是找到他究竟是从哪儿来去的。”

    文安平捋起袖子,“我没啥说的,现在就回现场,就算是用铁锹挖、用手扒,我也要把这条道给挖出来。”

    是凶手走的道,不是你挖出一条道!彭洛在心里暗暗吐槽。

    文安平留下彭洛和孙伯楠看家,临走前把派出所里面所有的手电筒网罗一空,看样子是准备彻夜不归。

    199X年12月6日,凌晨四点三十分。

    温玉宁准时醒来,轻轻地拔开温玉安架在自己肚皮上的小腿,缓缓侧身,从枕下取出笔记本。

    他此刻的内心极为纠结,前天刚刚撂下狠话,昨天又故意晾着彭洛,看见他的留言不予回复。

    他觉得对方冒犯自己的朋友,如果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实在不够义气。

    况且,对方还得靠自己才能扭转乾坤,必须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地位,他温玉宁才是真正的大爷!

    然而,牛皮还没撑过一天就泄了气,接踵而至的事端让他嗅到危险的气息,因此,不得不放下架子。

    他不止担心自己,更担心家人。

    扉页在黑暗中泛起淡绿色的光芒。

    他飞快地翻开书皮,扉页上闪动着一行字:戴娟昨天被杀。

    温玉宁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是,是谁干的,你,你没事吧?”

    他没想到神棍所处的时空竟也危险重重,难道他也遭逢跟自己一样的困境,一时心中大生戚戚之感。

    彭洛瞟了一眼伏在桌上沉睡的孙伯楠,继续写道:没事,我们还没有抓住凶手。

    沈运来的嫌疑很大,他却没敢写,生怕刺激到对方,如果他一时使气,自己就再别想用笔记本同他联系了。

    温玉宁的被窝猛地耸动一下,仿佛一只拱起的毛虫。

    ‘抓住凶手’?

    这四个字仿佛一个钟锤,狠狠地击中他的心房。

    悬在半空的笔停顿良久,烦乱的思绪條然伸展起来,神棍难道也是一个警察?为什么自己最近的命运总是和一群警察纠缠不清呢,命犯警察?温玉宁心里默默在想。

    “你是公安吗?”他的手微微颤抖,扉页上的字迹因为激动都变得有些扭曲。

    彭洛松了一口气。

    昨天发明家没有回复他,让他脑中的弦一下绷紧,他绝对不能失去发明家这条线,未来寻找母亲的希望还压在他的身上!所以,他决定利用自己的身份增加对方的信任,不强求对方就此敞开心扉,哪怕暂时放下戒备,能像原来一样正常沟通也好。

    但是,表明身份也要讲究方式方法,绝对不能直接了当的告诉对方。不然,对方很可能因为自己鲁莽而产生怀疑。因此,他故意透露只言片语,剩下的就交由发明家自己体会。

    万幸他是个不算迟钝的家伙,不然,彭洛还真不知道后面究竟该怎样不着痕迹地透露警察身份。总不能再冒冒失失说我在搞某某案子吧,这样未免太过明显。

    “是的,我上周刚刚参加工作。”彭洛如实写道,心里默默地纠正道:实际上是从上周开始伪装警察。

    温玉宁惊呼一声,睡在旁边的温玉安身体立刻抽动一下。

    他惊喜不已,马上捂住嘴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等了一会儿,直到温玉安的鼾声再度响起,才继续落笔写道:你们警察配刀吗?杀猪刀。

    彭洛入职前曾做过大量填鸭式的功课,职业发展史亦在其中,警察早期似乎佩过警用匕首,但是,绝无可能佩戴杀猪刀。

    温玉宁没等他回复,接着写道:“昨天一个警察到我家里找一样东西。他撩起衣服的时侯,我看见他腰里别着一把杀猪刀。”

    穿着警服?腰上还别着杀猪刀?肯定是个假货!彭洛立刻挥笔回复:“一定是假的!他在找什么?”

    扉页上的字迹缓缓浮现,一张单子,好像是一张收据。

    看来发明家遇到的麻烦不小,为了一张单据,竟敢冒充警察,还堂而皇之地闯进家里寻找,绝对是个穷凶极恶的家伙!

    彭洛立刻在本上提笔写道:“把那张单据交给警察,立刻、马上!它对你很危险。我怀疑他很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一股危险的氛围悄然蔓延,两人都清楚他是谁,那个冒牌警察,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恶徒。

    彭洛停了一会儿,问道:“票据上写的什么?”

    温玉宁被他的话惊一身冷汗,仿佛看见黑暗中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他裹紧被子,小心写道:“钢材多少多少吨,具体多少数目我忘了。对了,上面有个胜利钢厂的大红戳!”

    “那个人说,有了这个单子,就能破了钢厂被盗案!老沈的冤屈就能被洗清,所以,我想......”

    彭洛愣了一下,又是沈运来!上次就因为沈运来才导致两人的聊天不欢而散,现在对方还想着帮助沈运来洗刷冤屈,真是不知道发明家究竟怎么被洗脑了,竟然对他这么至死不渝。

    彭洛计算了一下对面的日期,他应该是12月6日,距离笔记本上的12月13日还有大约一周时间。

    他决定暂时先不劝阻对方的冒险举动,自己要抓紧找到沈运来,摸清发明家的身份,以及当年的真相,最后再用确凿的证据说服发明家。

    想到这里,他认真写道:“你可以找个会计看看这张票据的门道。不过,在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前,不要贸然接触沈运来,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他紧接着又补上一句,“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一定把它交给警察。”

    扉页上的光芒慢慢散去,彭洛暗暗摇头,沈运来绝对不是好人,可偏偏对方被他灌了迷魂汤,实话说不出口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彭洛恨不得现在就站在到发明家,当场给他两个耳光!

    温玉宁看着扉页上的光华一点点黯淡下去,心中不住赞叹,不愧是警察,切中要害——找个会计一看不就明白了吗。

    哪儿找会计呢?他琢磨一圈,只剩下前天搭救过的戴娟。

    次日中午,温玉宁向齐峰借了一辆飞鸽自行车,趁着课间午休,飞快地奔向胜利钢厂。

    温玉宁是地地道道的钢厂子弟,父母姑舅都是钢厂工人,他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是在钢厂内的学校里念完,直到上了高中才去了徐嘉一中。

    钢厂上下对他没有不熟悉的,人头熟稔便生出各种好处,比如他大大方方地进门之际,只消冲刘大爷吆喝一声,他连眼睛都不会抬一下,心里已经晓得外面进来的是温大海家的老大。

    当然,事分两面,有好处自然也得有坏处,到了会计室门外正遇到与温大海同一车间的焊工富大叔。

    他一把拦住温玉宁,“不是去上学了吗?怎么还在厂子里瞎溜哒。教你爸看见了,非把你的腿打断。”说完,就像赶鸭子似的又把他赶出了大门。

    温玉宁为此耽误不少时间,再次摸近会计室的时候就小心多了。

    他先从窗户外探出个头,眯眼朝里面张望,见屋里只有戴娟一个人,便轻轻推开门,“戴姨?”

    戴娟放下手中的小说,抬眼看见温玉宁冻得通红的小脸,急忙起身招呼道:“小宁呀,你怎么来了?上次的事我还没谢你呢,快坐下!”

    说着话,她转身倒了一杯开水,给温玉宁端了过来。

    温玉宁顾不上喝水,急忙从身上翻出那张单子递给她,“戴姨,您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吗?”

    戴娟接过单子,刚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大变,“从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