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挽酒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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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风云变动

    宁州府守备衙门。

    郡守赵望之在衙门里听着一封封奏报急的团团转,他甚至没时间换上官服,只穿了一件睡衣批阅着不断送来的军报,小界关破城?守将被杀,还烧了城防?

    小界关的守备力量一向很薄弱,这倒不是因为赵望之玩忽职守,实是分身乏术,大军重点布防着蜀国和南越,而小界关外能组织起进攻的只有巴人罢了,巴人与蜀人世仇,连年攻伐,两家早就打红了眼,而朝廷近年不断用怀柔政策安抚巴人颇具成效,又是允以和亲,又是开放互市,两家的关系热乎着呢。赵望之也深知巴人不是匈奴,不会放弃互市的机会搞竭泽而渔,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巴人还是拎得清的。

    最令赵望之想不明白的是,小界关这个地方完全就不重要,小界关后还有赤岭关和江阳城,赤岭关绵延百里,江阳城乃边陲重镇,守军加起来不下五万人,若不是小界关后头有巴人的三个最大的码头,这个地方早就废弃了,如今保留着也只是为了收收市税罢了,小关城只是当地人的爱称,官府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地方的建制,甚至连官员都没派,直接由江阳城代管了。当然,虽然除了几个大头兵这里什么都没有,赵望之还是贴心的保留了当地居民交税和徭役的权利。

    就这么个破地方,赵望之实在不明白巴人究竟是有多闲偷袭这里,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对他的仕途是一次严重的打击,按理说丢了边关对于郡守来说是该问责的,但如今战况不明,小界关是否易主还两说,若是击败来犯之敌是功是过犹未可知。但赵望之并不乐观,他有他的难言之隐。

    不多时,一人骑着马冲进了守备衙门,此人十分嚣张,扬起马鞭把过来阻拦的主簿一鞭抽翻,冲着赵望之喝道:“姓赵的,你玩忽职守失了朝廷要塞,还有兴致在此闲话?今日本侯就治了你的罪,你还有何话说?”

    该来的还是来了,此人是宁州侯熊谌,熊乃是当今国姓,按资排辈的话当今圣上还得喊熊谌一句叔。自从赵望之来了宁州赴任熊谌就一直与他不对付,原因也很简单,作为宁州府地界上最大的一块蛋糕,总管军政的宁州郡守重要性不言而喻。与蜀人一战,老郡守战死后关于郡守的人选熊谌已经递了四五道折子上去,上下打点了几千两,结果空降下来一个赵望之,给熊谌气的牙痒痒。

    赵望之继续批着文书,头也不抬的答道,“本官执掌一郡军政乃天子所封,实不知需要哪位侯爷治罪。”

    熊谌听赵望之所说“军政”二字,心中暗喜,今日是你自己往身上揽,可怪不得我!“赵大人既领君命镇守一方,今日巴人来犯,大人可有退敌之策?”

    “自然有。”

    “好好好,那本侯倒想听听了。”熊谌不仅不下马,还耀武扬威似的骑着马在公堂打转。

    军报都没有写明是巴人夺关,一切还只是猜测,这傻王爷进来就是报答案,看着比自己知道的还详细,赵望之不想和这二百五多费唇舌,挥挥手示意进来的小校继续汇报。无言是最大的轻蔑,熊谌怒不可遏,扬鞭又要拿那小校出气,熊谌勒起马蹄子就要踏下去,突然那马一声惨叫,被人捉住了尾巴,硬生生给拽了回去。

    熊谌大惊,回头看时一个和马差不多高的汉子提溜着马尾,不等熊谌开口,那汉子一使劲儿,将熊谌连人带马给掀翻在地。

    “反了!反了!”熊谌吃痛,勉强站起,“赵望之,你纵容手下行凶,是要造反不成?”

    赵望之不理,熊谌朝着门外吼道:“还不进来,给我把这不长眼的东西剁了!”言罢,一队官兵鱼贯而入,赵望之这才出言。

    “熊谌,你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平日里你跋扈些,本官都可以退让,如今敌寇犯境,你又来搅扰,我便治你个延误军机之罪!拿下熊谌!暂压本府侯审!”

    “谁敢?”熊谌挺起腰板,“宁州是我封地,尔等御敌不利,兵败失守本侯才来问罪尔等,尔等竟然还要拿我不成?给我拿下赵望之,一切军务都由本侯……”熊谌还未说完,只听得身后一阵阵震响,十余名亲卫个个躺倒在地,手中佩刀皆被那汉子给抱在怀里,一股脑给丢出了堂外。

    熊谌还想说什么,右边脸已经挨上了一拳,被几个衙役给绑了,押在堂下。

    “李将军,请。”赵望之将那汉子请上前来坐下。

    “李……李延宗……”熊谌大骇,“赵望之,你竟勾结巴人,夺我关隘?”

    “压下去!”赵望之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吩咐手下把熊谌关押,而后亲自给李延宗倒上一杯热茶。

    “果然哪儿的衙门都一样,看着这情景,还真有些宾至如归的样子。”

    “李大人,见笑了。”赵望之摇摇头,“此人不容与我,不想边关告急之时心里还只有私利,实负陛下重恩。”

    “怎不杀了?”

    “熊谌在本地树大根深,若是动了他,各路将帅恐生嫌隙,权且扣着,不给局势添乱便是。”赵望之对李延宗拱手道:“噢,请将军过来是有一事想要讨教。”

    “大人请讲。”

    “小界关名为关隘,实为我们两国通商的门面,今小界关被破,满城的居民尽皆被屠,赵某实在想不出是何人所为,巴王仁厚、远略之主,想不会此时与我朝再起干戈吧?”

    “我王自然愿与朝廷永结盟好,奈何朝堂之上小人弄权者不在少数。”

    “将军似有所指?不妨明言。”

    “大人可知我巴国朝堂之上,此时正有一人就在小界关内。”

    “何人?”

    “此人姓司,单名一个蔻字。”

    “可是清河公主?”

    “不错,此女不喜红妆,只好鞍马,平日里行事颇为妖邪,常以男装示人,多养死士,先王在时收其为养女,赐居清河宫。”

    “前朝遗孤竟在巴国搅动风云,此女不简单呐。”赵望之虽然早就知道司蔻其人,但始终不明白其中渊源,老巴王竟封前朝遗孤为公主,这不是削弱了自家正统吗?

    “我受困如此,便是拜她所赐,前日里几次差点着了她的道。”

    二人正说着,又一斥候请见,赵望之急命上堂,拆解军件,“小界关被屠,死难者不可尽数。赤岭关守将熊恺率军掩杀,斩获巴人首级七百余,重夺小界关。”

    “杀良冒功!该死!”赵望之深知只凭七百人是无法攻下小界关的,况且军件重并无缴获的军械,被杀的巴人多是往来贸易的客商罢了。

    “这又是哪家的皇亲国戚?”

    “熊谌长子。”赵望之叹道,“可叹我身为一郡之长,动用兵将还不如一个纨绔侯爷。”

    “若是大人信任,只需五百骑我定捉拿司蔻献于帐下,连那个什么熊恺,一起拿了!”

    “好好好,有将军相助,我无忧矣!”赵望之说道,“只是将军身份多有不便,这样!我亲自领兵,将军随行助我破敌,可好?”

    李延宗应允,赵望之即刻点兵,带着本部两千亲兵直奔小界关而去。

    宁州府城楼上,一个少年看着大军远去的背影,将一只信鸽抛向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