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院中的绿植上被打了层白霜，整个武馆内仿佛被清洗过一般。

    方临从睡梦中醒来，觉得神清气爽。

    他不紧不慢地下床，简单洗漱一番后，便出了门去。

    方临今天特地晚起，因为从今日起，他将成为鹤松武馆的学徒。

    武馆学徒的报到时间是日出之后；只有杂役，要保持练武场的干净整洁，得在日出之前，天还昏暗时集合。

    就是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差，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本来，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但却被一道令人厌烦的声音给打破了。

    “你小子可让我好找，都辰时了还在这里睡大觉，怎么？杂役不想做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杨管事那小老儿。

    看着对方带着戏谑的嘴角，方临淡淡问道：“杨管事找我，有何贵干吶？”

    他依旧穿着昨天的破旧衣袍，其皮肤的变化，并不为人所知。

    “哼，跟我去一趟定武堂，卢副馆主找你！”

    杨管事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词。

    而方临也注意到对方小人得志的模样，心知副馆主突然找他，必是姓杨的在暗中作梗。

    也许正有什么坏事在等着他呢。

    但方临身正不怕影子斜，其也没多问，坦然回道：“我也正巧要去一趟定武堂。”

    说完便跟在杨管事后头。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朝鹤松武馆的核心建筑走去。

    来到定武堂正厅，一位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六旬老者，进入视野。

    虽年事已高，但却精神抖擞，体态精壮。

    卢全敬，鹤松武馆两位副馆主之一，武道修为为锻骨境后期。

    传闻其人为人祥和，但此刻却面露愠怒。

    “卢馆主，杂役方临已经带到。”杨管事谄媚说道。

    “见过卢馆主。”

    方临的声音在偌大的定武堂中回荡，但却无人接话。

    一时间，场面十分肃穆。

    少顷，卢全敬才幽幽开口道：“方临，你可知盗窃武馆财物，将受到什么惩罚？”

    一音入耳，方临只觉一股逼人气势迎面而来，令他呼吸不畅。

    盗窃武馆财物？

    方临心中疑惑，斜了眼杨馆主，猜测这就是对方在暗中捣鬼。

    他挺起胸膛，面不改色道：“十两以下，打断一臂，赶出武馆；十两以上，废掉双腿，驱逐出城。”

    “你明知还故犯，是不将武馆武师放在眼里？”卢全敬目光一凝，气势更甚。

    “馆主是说我盗窃武馆财物？这不可能，小辈感恩武馆对我的庇护，如何会做出这种忘恩负义之事，望馆主明鉴！”

    方临回答时，面容上没有丝毫闪避和畏惧。

    “哦？”

    卢全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对面前杂役的临危不乱，有些欣赏。

    但也仅此而已。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唯唯诺诺，反差剧烈的杨管事，问道：“杨冯，这是怎么一回事？”

    后者收起阴笑，腰一弯说道：“近日方临做事魂不守舍，严重影响馆中办事效率，我派人探查才知，这小子竟夜夜进出赌场！同时我们还在他房中搜出一两银子，听闻郭宇最近丢失了三两银子，想来就是被这小子偷了，做了赌资，否则一个杂役，哪能存下一两银子？！”

    杨管事义愤填膺，言辞凿凿，仿佛确有此事一般。

    他说完，还有另外一名学徒将一枚银子递交给卢全敬。

    “确实是方临屋中搜出？”

    “是。”

    “方临，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卢全敬面上已经看不出喜怒。

    方临瞧了那银宝一眼，只觉熟悉，这不就是杨管事给他的“补偿”吗？

    他最近吃喝都在武馆中，同时光顾修炼，别说一两了，五十文钱，他都花不掉，便将其闲置在里屋。

    没想到这还成了他人嫁祸他的罪证。

    这杨管事倒是够歹毒。

    方临依旧一脸淡然与从容，他说道：“此银两确实是小辈之物，只是它并非我偷盗得来，而是从杨管事手中……”

    “你血口喷人，我可没给你过银两！”还没等前者把话说完，杨管事就跳了出来，呵斥道。

    见对方开始耍泼，方临顿了顿，对卢全敬恭敬道：“我无法洗去银宝的污点，但我却能证明我无偷盗之心。”

    “嗯？那你说说。”

    卢全敬来了兴趣。

    先前发生的一切，加上方临展露出的态度，他还真更相信方临一些，而非杨管事。

    方临先是回了杨管事一个挑衅的微笑，然后自信说道：“我近日都在刻苦修炼，如今已是一名锤皮境武者，今日本就想来定武堂申请成为武馆学徒的。”

    “不可能，你一个杂役还能自己摸索成武者？”杨管事眼中闪过惊骇。

    杂役，无足轻重，副馆主忙碌，哪会在意其死活。

    但锤皮境武者却是不同，这身份已经能进入馆主们的视野了。

    成为武者的方临若是犯错，武馆一定会彻查到底。

    而杨管事先前的迫害只是草草行事，根本禁不起深究。

    “窸窸窣窣。”

    面对质疑，方临干脆利索的褪去外衣，露出里边线条分明的身躯。

    其暗褐色的皮肤，有若花岗岩般结实有力，并泛着淡淡光泽。

    “不错，确实是黑皮阶，而且突破时日应该就在这两天。若是杂役，还可能为些银两去偷盗，一名武者就没这必要了，杨冯，此事你怎么看？”卢全敬目光清明，含笑说道。

    武馆内多一名武者，还是值得开心的。

    “这，这，卢馆主说的是，卢馆主说的是啊，可能是手下看错了，并非方临进去赌场，而是另外形貌相似之人。”

    杨管事肉眼可见地额头冒汗，双腿打颤，点头哈腰改口说道。

    情况至此，方临地位发生变化，他已经无法将其绊倒。

    杨冯根本不敢看卢全敬和方临中的任何一人。

    “扣你半年俸禄，之后去执法堂领五个板子。”卢全敬吩咐说。

    “五个板子？！”

    杨管事面露惊恐，小胡子一翘，腿脚一软，差点跌落在地。

    这个惩戒，可太重了。

    那半年俸禄还好，最多勒紧裤腰带。

    可那五个板子却能要了杨管事半条命。

    他可不似武者，身体足够结实，但打他板子的又是武者，且下手没轻没重。

    杨管事已经预见自己即将卧床不起半月。

    但他又不敢不接这惩罚。

    “卢馆主惩戒的对，杨冯以后必然调查清楚，再来汇报。”

    说着，其便心事重重、面若灰土地离开了。

    见闲杂人等已经离去，卢全敬将目光重新放在方临身上，说道：“你要成为武馆学徒的事，我做主答应了。”

    他顿了顿又道：“鹤松武馆每名学徒都会跟随一名武师学习武道，如今馆中武师忙碌，不可能全部叫来，这样吧，你以后就跟着李渊李武师吧。”

    方临刚刚穿好衣裳，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

    无用之师，李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