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秀珍没在店里，玉梅在打电话，叽里呱啦用他们家乡话说了些什么徐可也没听懂。小魏凑过来神神秘秘地对徐可说：“秀珍昨晚上去我家了。”“嗯？”小魏拉着徐可的手示意不要在店里说，拉着她出了店门，在离开店十来米的绿色啤酒花棚下，小魏说：“昨晚可把我吓了一跳。我正睡觉，后半夜四点多，有人来电话，把我吵醒了，是秀珍。告诉了她地址她就打车到我家了，说来我家休息一下，让我别告诉她姐和姐夫，小年轻爱玩出去蹦个迪在外边玩的晚了点倒也正常，就是不知道她跟她姐怎么说的。”徐可也表示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听见玉梅叫说来客人了，两人赶紧跑回店里。

    秀珍是在小魏家待到转天才回店里，不知她跟她姐和姐夫撒了什么谎过的关。到徐可毕业的时候才知道秀珍通过小雨认识了一个当地的有钱人，而他只有二十七八岁。和很多情侣一样，他们之间感情的好像也不是完全顺利，用秀珍自己的话说是偶尔会吵架，她跟徐可说：“我们那里的男的对老婆都好好”，但她还是跟这个当地人有缘吧，两人纠纠缠缠难舍难分。后来徐可搬到工商学院以后，秀珍的男朋友居然还去徐可宿舍找过她，问她秀珍有一次是否跟她一个酒店房间了（因为徐可带旅行团的时候有一次秀珍忽然造访了她的房间，说是跟男朋友吵架了，住了徐可房间的另一张床，印象很清晰。

    这个阔绰的年轻人坐在女教师宿舍简单朴素的的床沿上，环顾了一下朴素的房间，对眼前这个梳着清水挂面头端着饭盆的女老师提出了他心里的疑问，也得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徐可说是啊，那天她跟我住的。他的年轻气盛可能是因为先天比较富足的家世和少年得志吧，而秀珍也是颇为骄傲的性格，两个人都强势，难免争执，但后来他俩到底结婚了。一个美丽的南方小姑娘在北方扎根了，她确实嫁了个有钱人，但她每天真的快乐吗？徐可有些替她担心。

    徐可从韩国回来以后有一次去中心街逛商场，在商场门口，看见一个女的面容很像秀珍，她当时正在训斥一个五六岁左右看着就调皮的晒得黑黒的男孩子，她没看见徐可，徐可没敢上去搭话，但后来回想觉得那可能就是秀珍，因为那男孩子的年龄是对的上的。

    为了多挣些钱而转去当导游一开始是不顺利的，最初徐可都是跟别人去火车站站台接火车上下来的散客。带散客的导游们有的是各院校学生有的是社会闲杂人员，因为早上接站要早，所以头天晚上都住在车站附近的各个宾馆，一个套间七八个男女各找地方和衣而睡。大家思想都很纯洁，都是来为挣钱的，没有发生过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的事情，或者也许是徐可比较封闭听得少吧。她经常跟几个熟悉的女导游混在一起吃睡，也比较安全。

    第一次上团，接到了几个留学生，一对韩国人和一对日本男女共四个人的散客团。徐可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小导游带这四个人坐小巴去了三小时路程的草原。三个年轻导游都是比较生疏，徐可当时也比较木讷，估计游客的体验也一般。

    到了草原，两对留学生都跟着牧民去骑骆驼骑马自行去玩，徐可才松了一口气。其中那个清清秀秀的小个子日本女孩染了一头黄头发，当时徐可还觉得纳闷：她到底是不是日本人？头发怎么是黄色的？她搜刮学过的日语问她：“你是日本人吗？”女孩笑着对她点点头。晚上要住蒙古包。女孩和她男朋友在蒙古包里搂在一起像蒙古摔跤那样相互下绊子，看起来很好笑。晚上篝火晚会还好，四个留学生都觉得很新奇，情绪都挺不错。

    但是第二天，草原一大早就阴云密布，天气很冷，早饭桌上的羊肉他们都有点吃不惯，两个女孩还嘟囔有点肚子不舒服。上午自由活动，午饭过后就上车出发回去了。一会忽然听见车篷上叮叮当当的，原来开始下雨了，车窗很快就被雨蒙的看不太清路了，司机赶紧开了雨刷器。女留学生们可能因为肚子还不舒服都嘟噜着脸，男生也都沉默了。

    车在沉默中向前行驶着，忽然，车子晃了一下，不动了。司机说：“糟糕，可能有坑。”他下车查看，一会回来招呼大家下车，跟导游们说：“跟他们说一下，必须都下来，大家一起把右后轮轮从坑里推出来，不然都走不了。”“啊？”留学生们面面相觑面露难色，好一会才磨磨蹭蹭下了车，大家在雨中一起使劲儿，费了好大劲才把后轮推出来，纷纷赶紧上车，他们身上早已淋湿了，裤子上都溅上了泥点儿，女生们的脸色更难看了，好像要哭出来了。

    新手导游们本来就拙嘴笨舌的有些惶惑，遇上这种突发事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要被投诉了。”就更萎缩了，哪里还顾得上安抚逗笑客人。在尴尬沉默的气氛里，好不容易抵达了旅行社。

    抵达后，本来客人订的晚上七点的火车票，三个小导游去问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会计齐姐票出来没有，拿给客人吧。结果她却说：“票没出来！”晴天霹雳一般把几个小导游弄懵了，本来都够不顺利的，指望着把客人送上车就算结束这趟尴尬之旅，谁知还有更尴尬的，几个人都不敢去跟客人说，只好央求会计大姐帮忙去给客人说一下。

    听了齐姐的没票的答复，四个留学生傻眼了，一会，那个韩国女学生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凶越哭越难过越大声，描的黑眼线都花了随着眼泪流下来，脸上一道一道的。会计大姐被哭的有点慌，她只好过去安慰她：“别哭别哭，我这就帮你们抢下一趟车的票！”好歹大姐奋力抢到了票，女留学生的哭声才慢慢低下去，不哭了。等到送他们出去去火车站的时候，她居然已经能对徐可挤出一个笑脸来了。徐可心里感受很复杂，为他们终于能顺利回去而高兴，同时又对他们旅程体验不好而觉得抱歉。

    散客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客人有花钱大方的也有什么都不买的。一次带客人去草原，还见到有个独自一个人来旅游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亚洲面孔，经常席地而坐或斜瘫在任何一个场所或角落，脸上的表情呆呆的有些颓废。他的导游悄悄跟徐可说这个男的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和别人不一样，他什么活动都不参加，骑马也不去骑骆驼也不去骑，只要求让他一个人待着，也别跟他搭话。他跟任何人都不说话，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看人看马看骆驼看草原看云卷云舒。“他是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什么挫折了吗？还是现实生活让他觉得累来个没有认识人的地方休息几天的吧？”徐可想。

    都市生活确实让人心累，而且视野狭窄，客人们来了大草原都会惊叹：“地平线！视野好开阔！”看见远处的黑云下边黑灰色水雾一样连着草原，徐可给客人说那是在下雨，客人就会惊讶地说：“哦！那里在下雨啊！好神奇啊！”徐可总觉得他们怎么都这么大惊小怪，草原的景象而已，平平无奇。但是等她去了韩国之后，看到狭窄的街道，人们住的狭小的房间，才理解了他们去到大草原所感受到的辽阔和新鲜。

    总之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徐可觉得做导游其实跟服务员也差不多，基本服务得先做好，至于挣钱，徐可不太敢跟别的导游学，他们有的很会搞各种项目变着花样挣客人的钱，什么叫巧舌如簧口蜜腹剑宰客不眨眼，徐可脸皮薄，没有手段，只求团不出事，行程顺利，至于挣钱，只能顺其自然了。

    后来徐可觉得带散客挣不到多少钱，就琢磨去大旅行社兼职带团。带第一个大团的时候，早上徐可早早就在酒店一楼大堂边上站着，等客人们吃过早饭下来集合出发。等着等着，忽然眼前站定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是社长余总。余总歪着脑袋看着她：“你是不是近视眼啊？”“怎么了？”徐可疑惑地回答。“我都从你眼前过好几回了你都没看见我。”“哎呀，不好意思，我眼睛确实有些近视。”这个团下了以后，徐可就马上去眼镜店配了一副隐形眼镜。

    一次带个大团，去骑马的客人数量还蛮多的，看着他们骑在马上的身影逐渐变成小点消失在了远处的草坡后边，不妙的是很快从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叫声，原来是客人从马上摔下来了，这算是带团事故，好在当天刚下过雨，草地地面刚好比较松软，客人没有骨折，但是因为是中老年客人，好像闪到一些，说是有些头晕。领队处理事故，开始电话联系保险等方面的事情，后来对一脸担心的徐可说：“没啥大事，让他去休息休息应该就没事了。不用太担心”，徐可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一般从BJ来的男导游都比较能说会道比较招人喜欢，所谓“京油子卫嘴子”，京津一带的男人以嘴皮子溜而闻名。一次BJ来了个团，导游是个姓王的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穿得溜光水滑，头发也捯饬得锃亮。去了草原上他嫌饭菜不好吃，让徐可给他张罗一碗米饭，说：“我吃个酱油醋盖饭就得嘞。”然后就开始侃大山，说起他们公司一个女同事的趣事，说是问她什么话比如打电话问她：“吃过饭了吗？”她会回答：“在长城呐”！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今天风大。”反正这人就总是答非所问，他说话总能把大伙逗得哈哈笑。

    韩国的陪同看着都比较悠闲，不怎么像徐可她们这些地陪跑前跑后的忙乎。有个韩国的陪同留了一脸胡茬，穿的T恤衫大短裤，总是笑眯眯的，他跟徐可说：“带团就像赶羊，一会让他们去这儿，一会儿让他们去那儿就行了。”徐可心想:“客人要是知道你把他们当羊，会不高兴的吧?”浩贤来了以后，徐可想尽量多花时间跟浩贤在一块，觉得错过可惜的团她才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