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

    格里曼趴在一棵三角叶杨树下，借着不多的树荫躲避着太阳的炙烤。汗水不断地从他的额头冒出，顺着脸庞滑落，又沿着他那对八字胡分流，从胡子尖落到了地上。他不住地扇动牛仔帽，但吹到脸上的风同样滚烫。

    看了一眼远处的教堂，又看向不远处同样躲在树荫下的两个牛仔，格里曼心里有些后悔掺和进来了。

    作为雷纳安插在甜水镇的钉子，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即便是科克伦与雷纳讲和后，他也没有暴露身份。

    作为甜水镇马具店里的工人，他每天就在店里修修马鞍，钉钉马掌。虽然工钱不多，但胜在活轻松。到了晚上，大部分时候他都会去查特酒馆喝上一杯。工钱发的多时，他还可以跑去莱利娜那个女人的肚皮上挥霍一番。

    本以为这种安稳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但让格里曼没想到的是一切就在昨夜终结了。

    昨天店里难得来了份加急的活，他一直叮叮当当地忙活到了晚上，没有空闲去查特酒馆消遣。之后酒馆发生了枪战还是逃出来的酒友跑来告诉他的。一开始听到消息，他还庆幸躲过一劫，但在得知是鹰钩鼻几人被人开了黑枪后，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虽然没有证据，但格里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科克伦动的手。因为除了科克伦，他想不到甜水镇还会有谁敢动雷纳的人。

    于是，他一边干着活一边偷偷盯着镇上的情况。包括查特和伊莲用板车将几个枪手和无辜酒客扔到荒野上后，他也悄悄跟了上去。在两人走后，他过去辨认了那三个枪手的身份。

    翻看了三人的身体后，他比再次回来的伊莲更早发现这三人是科克伦的人。看着口袋内侧的野雏菊，他脸色阴沉。而再联想到科克伦到现在还没在镇上露面，格里曼心中警铃大作：雷纳那边肯定也出事了！

    虽然心里焦急，但他没有贸然行事。回到住处后，他坐在窗边守了一夜。

    后半夜，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格里曼被马儿的嘶鸣声吵醒。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蹿起，他隔着窗户见到了风尘仆仆回来的科克伦和一众手下。

    漆黑的夜色让他看不清众人的脸，但格里曼感觉整个队伍的气氛很压抑，因为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看来科克伦并没有得手。格里曼松了一口气。

    看着科克伦带人进到武器店后再没出来，他便拉上窗帘放心睡觉去了。

    第二天，他照常去店里上班，一边钉着马掌，一边听着顾客和老板的聊天。好巧不巧地，两人聊的正是昨晚的酒馆枪战，这让格里曼知晓了更多的细节。

    原来是一个叫李的外乡人干掉了科克伦的那三个手下，才让鹰钩鼻几人逃走了。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后，格里曼打算有机会打探一下这人的消息。

    “查理，快看！快看那边那个年轻人。他就是我刚说的李。”那个客人突然激动地拍着老板的肩膀，伸手指着屋外叫道。

    格里曼和店老板闻言不由都伸长脖子顺着客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他们见到了两个壮汉压着一个年轻牛仔正穿过大街走向武器店。

    “诶？那是阿兰和阿莫。科克伦要见这个李干嘛？”店老板远远地看着，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但我感觉他要出事。你看枪都抵在人家腰上了。”客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格里曼听着暗自摇了摇头。知道了那三个蒙面枪手的身份，他自然明白科克伦为什么要见这个李，而且他也断定这个年轻人进去了多半就走不出来了。

    虽然很想帮忙，但格里曼有自知之明。他轻轻叹了口气，低下脑袋，抡起手中的小锤继续叮叮咚咚地敲打起来。

    十分钟后。

    把最后一个马掌钉好，格里曼擦了把汗。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阵阵的枪声。接着，他就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牧冲出武器店，在科克伦等人的追击下逃出生天。

    瞧着消失在远处的一人一马，格里曼久久没有从震惊中醒过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李不仅打伤了科克伦，居然还能全身而退。

    后生可畏啊。格里曼心里感慨不已。见店里暂时没活了。他便趁店老板不注意偷跑了出去，凑到人群里偷听众人的谈话。

    而从古尔德等人嘴里听到越多关于李牧的信息，格里曼心里越发觉得这个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一个想法也在他心里变得越发壮大：他要带这个李去见雷纳。

    思量再三，下定决心的格里曼跑进店里和老板请了个假。接着，他就悄悄骑上马朝着李牧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半路上，他差点撞上无功而返的科克伦一行人。幸好远远瞧见了地平线上扬起的黄尘，他当机立断地兜了个大圈才绕开了大部队。

    不过这也让他犹豫要不要继续追下去，毕竟连科克伦都放弃了。

    踌躇再三，格里曼咬了咬牙，驱马继续朝着南边追了过去。

    他想好了：就算找不到那个李，他也可以去教堂看看，确认下雷纳的情况。

    在离教堂还有三英里左右的一个小土坡上，格里曼突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站在高处的他，看见了奇怪的一幕：远处的荒原上有三个人，其中一人一马当先地跑在前面，另外两人却是远远地吊在后面。

    瞧着瞧着，他醒悟过来。那两人是在跟踪前面的那个牛仔的。前面的人跑得快了，他俩也加快速度。前面的人跑得慢了，他俩跟着慢了下来。

    格里曼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想多管。可偏偏三人行进的方向正是往教堂而去的。不想掺和进去的格里曼无奈之下也只好远远地跟在那两人后面。

    所以，四人就以一二一的阵型朝着教堂而去。

    远远能看见教堂残破的屋顶时，格里曼突然发现前面的两人不走了。但发现时，他与两人的距离已经缩短了不少。对方只要回头就能发现他了。

    左右看了看，格里曼连忙赶着马儿跑进附近的一片杨树林中。将马儿在树林里藏好，他躬身跑到一棵杨树下趴下，观察着前面的情况。

    咦？那不是摩根吗？格里曼一脸疑惑地看着远处树荫下不断向教堂张望的两人。

    离得近了，他也能看清两人的容貌了。其中一个一头红色卷毛、用牛仔帽不断扇着风的男人不正是科克伦的手下摩根吗？

    想到这，格里曼连忙又看向另一人。很快他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同样是波尔森枪手队里的成员迪卡。

    瞧见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格里曼不由好奇他们在跟踪谁。但这个疑问只是刚在他的脑袋中冒出，李牧的身影立刻跟着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们在跟踪李？！想到这个可能，格里曼惊讶地合不拢嘴。但紧接着，又一个疑问冒了出来：如果人没跟丢，科克伦他们怎么就回去了呢？

    格里曼的脑袋飞快地运转着。一条条信息、一个个线索在他脑海中编织在一起，很快整件事的脉络就清晰地浮现了出来：李干掉了科克伦的手下，所以科克伦把他当成了雷纳的人。上午科克伦本想逼问出雷纳的下落，但没想到这个李一下暴起伤人，打伤科克伦后还逃了出来。而科克伦将计就计，假装放跑了李，实际偷偷派人跟踪他，就为了找出雷纳的藏身之处。

    肯定是这样了！格里曼对自己的推理很是确信。不过因此他的脸上也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科克伦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他的人跟着这个李，是永远也找不到雷纳的。

    自觉万事都在掌握之中的格里曼不再着急。他趴在树荫下，静静地看着钱前面的两人。那两人现在在马尔斯眼中如同马戏团里的两只猴子一般可笑。

    瞧见两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教堂，格里曼知道李牧肯定是在教堂里休息。他便也跟着等在原地。

    接着听到教堂里传出阵阵枪声，格里曼虽然好奇李牧在里面干嘛，但见科克伦的两个手下没有动，他也只好跟着不动了。

    等着等着，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接着，是两个小时。此时，格里曼的脸上早没有了一开始的悠闲，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一边擦着汗，他一边频频伸长脖子打量前方，心里把李牧全家骂了个遍。

    这个屎蛋是睡着了吗？怎么还不走？

    不只是他，前面的摩根和迪卡的脑袋里也是同样的想法。

    李牧哪里知道外面有三个怨种一直在外面等着他，而且都等得不耐烦了。他练枪练得不亦乐乎，反倒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太阳西斜，时间来到了傍晚。感觉到屋外的光线黯淡下来了，李牧甩了甩胳膊，将手枪插回了腰间。

    看了一眼自己的练习成果，他不由感慨般地摇了摇头。

    腰射果然不是那么好练的。

    披上外套，带好帽子，给马套好马鞍，他就牵着马儿走出了教堂。

    抬头打量了一眼天上的太阳，他翻身上马，朝着南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