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五战的另一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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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托莉雅的独白 噩梦

    仕郎做噩梦了。

    他说,他看到有一个浑身漆黑的我杀了他,然后夺走了幼年的我。

    这是什么造成的梦啊?不应该有这种东西的,还是说…是在别的地方的什么吗?

    我帮他擦了擦冷汗,哄他入睡了,那得是个什么样的梦啊。

    唉,睡不着……

    从者也不需要什么睡眠,其实,我睡觉也只是希望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在他身边而已。

    我看着他的脸,看着担心“阿尔托莉雅”的他,又想到了之前这样看着他的时候。

    那是我来这里的第二周,我们也终于达成和解了,仕郎开始教我各种各样的知识,但主要的都集中在社会学和哲学方面。

    脱胎换骨的第一天还是令我记忆犹新。

    周一早晨醒来时,仕郎提出了问题,他问我国家是什么。

    这个问题可真是难倒了我,难倒了亚瑟王,国家是什么?我统治着国家,我口口声声也都是在说着国家,可国家到底是什么?

    “国家就是国家”

    “不对,再想想。”

    “国家是一个国和许多个家,国家是一种神圣的概念,它代表的是权力,代表一个地区的人的总和,是建立在土地上的概念,因此统治一个国家必然以强力来统治,必然以保护人民为己任,必然要保护好每一寸领土。”

    然后他领着我到世界地图前,指着那些蛮族建立起来的“不列颠”问我。

    “阿尔托莉雅,你觉得它神圣吗?”

    换做别人这样问我,我估计自己一定会发怒吧,但是仕郎、我当时想,我不能再让他失望了,就勉强回答了他。

    “不神圣”

    “它有权统治你的不列颠吗?”

    “没有权力”

    “它能代表你的人民吗?”

    “不能”

    “但它也是一个国家”

    是啊,呵,蛮族的国家也是国家,我亚瑟王统治的国家也是一个国家,那么我的为什么会败?他们的为什么会胜?是我作为国家的象征敌不过他们?还是不列颠的神明不再庇护我们?

    “嗯哼,因为国家只是一个统治机器而已。”

    啊?

    什么?

    他在说什么?

    “不!国家-”

    “听我说,阿尔托莉雅,国家就是一种机器,一种工具,一种一群人统治另一群人的工具,仅此而已。它神圣吗?不,国家并不神圣,如果真的有神圣的国家,那么你应该还是罗马人;它有权力吗?不,国家本身不具备任何权力;它要保护人民吗?不,国家要的是保护统治者,仅此而已,国家就是这样的东西。”

    我感到天旋地转。

    “不,不!不是这样的!”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国家怎么会是这种东西呢?!

    明明在我拔剑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好多人,人们在那里笑,我…我做的一定是正确的!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成为亚瑟王,是为了让国家来保护人民!”

    “包括残酷地压榨他们,发动连年的战争,以战养战最后栽在必然的经济动荡引起的风波中。”

    “呃ーー”

    我亮出湖中剑。

    坦白说,我当时真的有了杀死仕郎的念头,这也是我极度痛恨亚瑟王的原因之一。

    “你想要杀我?你杀我,什么也解决不了,什么也做不到,你就活该一辈子成为一个名为‘王’的傀儡,一辈子得不到真相,一辈子活在谎言和欺骗里,死后继续。”

    听着他严厉的批评,我万念俱灰。

    他说的是对的,我没法反驳他的话。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我只觉得,只要自己一直努力,一直像机器一样运作,就可以救下人们,就可以让国家存续。

    但最后却是生灵涂炭、国破家亡的结局。

    “阿尔托莉雅其实不是‘不列颠’人。”

    我抬起头看着仕郎,他笑着对我说。

    “其实,有两个不列颠。一个是你要保护的不列颠,是活生生的劳动者在那里生活的不列颠,他们是基础,是根基,一个是亚瑟王的不列颠,是一群已经行将就木的东西所控制的不列颠,一群骑士和弄臣与他们的傀儡王所构成的虚浮表面。你要保护的和你要成为的,实际上是冲突的。”

    “我们为什么说国家是神圣的呢?阿尔托莉雅,你觉得是因为王吗?是因为骑士吗?不,是因为人们,活生生劳动着的人们,他们赋予了这片土地以人的生机,他们赋予了不列颠以人的文明,我们感于他们的伟大,感于成就的伟大,这才称呼他们创造出的东西乃是神圣的,这是国家的根本;然而,由于他们受限于时代条件,他们无法发展起直接由自己控制的国,他们只能被王和骑士所控制,而后者反而组成了国家的表面。”

    “为什么不列颠有权力呢?因为劳动者们理应得到他们应得的,理应自己管理自己,理应自己管理着经济,乃至于政治,但是表面上的东西却盗取了他们的权力。为什么不列颠要保护人民?因为人民就是不列颠,任何一个人类社会都是建立在劳动上的,但是表面上的东西却打着保护他们的幌子去掠夺和奴役他们。”

    我…

    这是……什么?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点,我……

    我在听完仕郎说的话后,只感觉头涔涔汗津津,世界像蒙着面的妖精,第一次向我展示了它的全部。

    这些我完全没有想到,我完全没有辨别。

    那我以前都做了什么?我是在按我的“想法”去做吗?这些原来是骗局吗?骗局?我的一生是骗局?

    “阿尔托莉雅,不,我不管你是谁,我现在给予你第二次选择权,你是选择你想守护的活不列颠,选择大家的笑容,还是选择亚瑟王的死不列颠,选择大家的尸体,作出选择吧。”

    “……属于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道路只有一条,我是不列颠的红龙,我生来就是和不列颠的生联系在一起的。我选择活不列颠,我选择能看见大家笑容的道路。”

    “恭喜你,你已经不再是亚瑟王了,你现在是阿尔托莉雅,你已经实现了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

    什么?我实现了?

    愿望?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但我想回到过去,不再成为亚瑟王,给予不列颠一个平稳的结束,可我现在”

    “你已经不再是亚瑟王了,而正是因为如此,不列颠获得了火花和新生。因为你,阿尔托莉雅,和活不列颠密切联系在一起的这个人,挣脱开了死不列颠的束缚,你作为一个在不列颠切实生活过的人,作为在当地经济体系中成长起来的人,你,只要‘活着’,哪怕是这样的活着,那么不列颠就还没有灭亡,更不会迎来灭亡,相反,不列颠要生,人民要生,而回到人民中间的你,已经作出选择的你,终于挽救了不列颠,终于,起码是在思维方面,完成了你的愿望。”

    想到这,我就不禁露出笑容来。

    多壮丽的一番话语,里面蕴含着多激动人心的力量啊。

    当时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感觉天翻地覆,我…还是我吗?

    整个人就像浮在空中一样,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已经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我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只要我生,只要阿尔托莉雅生,不列颠就不会灭亡。

    “但是我的手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所以更应该好好地生,用你曾经的沾染血污的双手去拥抱新的生活,用它们来守护你应该守护的一切。”

    我的一整个人生的意义,终于

    我终于

    寻得了救赎

    自那天起,亚瑟王终于死了。

    我,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终于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那一天我们又聊了很多,说得越多,我越敬佩仕郎,我越离那个曾经的、不应该属于我的死亡越远。

    是啊,生,生的喜悦,生,只要我生,不列颠就生着,那些人们,那些记忆,就会一直活下去。

    拥抱未来不代表抛弃过去,而是将那些过去里包含着的未来的部分取出,带着它们,一起继续,一起。

    属于我梦里的那个少女,那个不列颠的延续,那个应该给予阿尔托莉雅的新生活,终于来了,生命里的光,终于来了。

    我那天激动得睡不着,我坐在床上,看着旁边睡着的他。

    仕郎,感谢你,感谢你拯救了我,我怎么说也不为过,你给予了我第二次生命,没遇到你的话,我还要继续违心地成为亚瑟王多久呢?还要恬不知耻的说自己是什么“王”多久呢?

    就是在那时,那个已经离开很久的少女又重新回到了我身上,我看着他的脸,抿嘴笑着,一种奇特的,我从来没感觉过的情感,随着她一起来了。

    我现在知道,那是名叫爱情的东西,但我当时真是不清楚呢,我只知道,我看到他、像这样陪在他身边,我就会高兴。

    那个,只要我…只要我一直生下去,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陪在仕郎身边了呢?

    这样的想法和情感终于促使我下了全部的决心。

    我要赢得圣杯战争。

    之前我并不认为这个世界的圣杯战争有参与的价值,她恐怕也只是想着试试而已就随意地派了我来,受肉留在现世对我而言没有丝毫吸引力。

    但是不同,现在彻底不同了。

    我必须赢,我一定要赢,这是我离实现愿望最近的一次,这是我终于明了了我的一生的一次。

    仕郎第二天笑着夸奖我。

    “阿尔托莉雅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有魄力的人,如果是我经历了这一切的话,我保不齐会变成什么样呢,更不用提像阿尔托莉雅这般决绝了。同时,我也要道歉,我在之前经常背地里说不好听的话,但现在阿尔托莉雅用自己的善良证明了自己,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

    他现在大概都忘了这件事,还以为自己没说过吧,其实你说过的呀,我的爱。

    我看到他的笑,心里就好开心,就像年少时在草地上晒着太阳一样,那种属于生命的感觉,那种我切实活着的感觉,回来了,它还把爱情带来了。

    之后仕郎就教导我,人,究竟是什么,是怎么来的,我听着记着他说的话,一点点改造自身,那一周可有意思了。

    因为要成为人嘛,我就想当然地把仕郎当作“完美的人”,全方位模仿他,好的坏的全都做,除了做菜是真的做不明白外。

    结果我居然也开始挖鼻孔跷二郎腿了,这把他着实吓了一跳,赶紧纠正我,看着他那副着急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和开心,就故意继续这样。

    莫德雷德说他像老妈子,其实仕郎确实是有些那样的苗头,性格和思维上双重因素导致的,他喜欢关心别人,而且一看见这样的事就说个不停,就好像刚来时天天吵架一样。

    夏天天气很热,仕郎就做冰棍和冰镇饮料给我,那是我人生里第一次吃到冰镇的东西,真是让人开心得不得了,做红豆冰棍的时候,他教我诗说此物最相思。嗯,是这样的,只要吃到红豆冰棍,我就能想起在酷暑里满头大汗看着锅的仕郎,我也就自然而然最喜欢吃冰棍了。

    我当时虽然已经爱上了他,不过还非常矜持,平常身体接触很少。没办法,属于少女的感觉才刚刚重新回到身上,我、不习惯呀,平常碰一下手都会脸红。仕郎一开始也觉得奇怪,问我怎么这样,后来他想到了什么,用恍然大悟的口吻说,那我家里可真是红袖添香了,我就更害羞了。

    那时候我还是没有完全把阿尔托莉雅拽回来,不自觉地就会摆出那一副脸,仕郎为了督促我改正,就也学我,顶着那个表情四处逛,我是又羞又急,就这样,一周的时间里,我也就把它改正了。

    但是……我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仕郎他,当他作出我的那种表情时,我很确定,他不是“装”出来的,他好像很习惯于它,那么他是不是也和我有差不多的经历?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我当时问了他这件事,但他没有回答我,他只是指着世界地图说,他们的过去就是我的过去。

    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彻底领悟仕郎话里的意思,今天我无意间又触碰到了这里,但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仕郎,请你以后一定不要再瞒着我了。

    想着想着,心情就变好了,爱给予了我乐观,我也乐意接受它。

    噩梦一样的现实都无法阻挡我们,又何谈什么噩梦呢!

    我不清楚仕郎的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我永远不会和仕郎分开,我们的爱是永恒的。

    我摸摸他的脸颊,笑了笑,握着他的手试着入睡。